慕守道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边疆,只要你将他们放了,我便给你秘法。”
“慕役首,你怎么可以……”众窑工不可置信。
慕役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淡淡说道:“走吧。”一众人只得继续往边疆走去。
一路上,官兵对他们严防死守,非打即骂,众人皆是伤痕累累。
又走了几日,直到一座山横在众人面前,那官兵头子摆弄着手里的刀,冷冷道:“行了,过了这座山,便是金国了。慕役首,兑现吧?”
“你先放了他们。”慕守道挡在众人身前。
“跟我讨价还价吗?你真的以为我对你的秘法感兴趣?呵呵,别死脑筋了,没有你们,还有别的窑工,会烧瓷器的,又不是你们一家。现在边疆已到,你们的死期,也到了!”
说罢,那官兵头子伸手去扯慕烟雨的头发,恶狠狠道:“都杀了,一个不留!”
“不要动我的孩子!”慕烟雨的母亲平时胆小羸弱,此时竟疯了一般抢上前去,一口咬住那官兵的手背,那人吃痛,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下来,母女二人被打到血肉模糊了,那官兵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慕守道怒火中烧,他不顾一切冲上前去,用捆绑他的麻绳狠狠勒住了那官兵头子的脖子:“横竖都是一死,既然无处申冤,我跟你拼了!”
“拼了!”窑工们终于爆发,大家一拥而上,官兵们见状纷纷慌乱拔刀,朝着人群乱砍。窑工们举起石头朝着官兵狠砸。
一时之间,哀嚎遍野,鲜血四溅,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慕烟雨的父亲将她和母亲从混乱的人群中拖出来,砍断她们脚上的绳子,狠狠推了一把道:“跑!快跑!”
“爹!”慕烟雨挣扎着伸手想去拉他的父亲,却被母亲用力拉扯着向旁边的山上跑去。
这座山叫做青峰山,是宋国与大金国的界山,两国虽然近几年战事稍减,但是彼此敌对的情势并没有改变,边境长期有官兵驻扎。
边境鱼龙混杂,黑白两道势力盘根错节。两国百姓为了走私,为了避难,为了躲债等等缘由,常冒险逃到另一个国家去。慕烟雨母女如果可以逃离大宋国,或许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们母女二人在山上奔逃,山下不断有人倒下,慕烟雨在半山腰,看着那些窑工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那些人里面,有她的父亲,有一起长大的窑工哥哥,有教她烧窑制瓷的叔叔伯伯……她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她张了张嘴,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天渐渐黑了,夜晚的丛林起了雾,茫茫大雾如烟如涛,她们似乎是迷了路。
“烟雨啊,林中常有猎户设的陷阱,你要小心,不要放开娘的手。”
“好。我不会放开娘的手。”慕烟雨紧紧拉着母亲的手,母女二人加快了脚步,她们要靠着黑夜作为掩护,尽快找到路,远离这危险的地方。
慕烟雨和母亲,早已经顾不上身上到底被割破了多少伤口,她们只能不停地跑,不敢有一丝停歇。
那七王爷虽一路狂奔,却还是来晚了一步,青峰山下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跟着七王爷的青川失望道:”可惜了,若是得了那慕守道,或者是他的制瓷秘法,咱绝对能……“
七王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二人迅速隐入树林中,听得那些官兵说道:“怎么少了两个人,你再数数。”“果然少了两个,那个死丫头不见了,快,快去找。”
慕烟雨跑啊跑啊,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忽然听到一阵怒骂声从山路下面传来,一个男人举着火把边寻边骂道:“他个直娘贼,竟让这两个女人跑了,她们一定跑不远,我们快追。”
母女二人惊得皆是一抖,母亲拉着慕烟雨赶紧离开了山路,向荆棘密布的灌木丛中跑去。
“大哥,你看这衣服的布条,可像是那些个窑工的囚衣?”
“大哥”就着这火把的光,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攥紧了拳头:“果然是,她们一定跑不远,追。等老子逮到她们绝不轻饶!”
母女二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里横冲直撞。
“啊!”突然一声惊呼,慕烟雨不小心掉进了猎户的陷阱里。原本用枝条编成的陷阱盖破了一个洞,慕烟雨刚好掉了进去。
“烟雨啊,烟雨,你伤到了吗?你还好吗?”母亲惊慌失措,她扒开陷阱上面的树叶,朝着陷阱里焦急地喊着。
“我没事,没有伤到,娘,你不要担心。可是这坑太深了,我上不去。”
“别急,别急,娘找东西拉你出去,你别怕。”母亲站起身,想要掰断一根还算长的树枝。跑了这么久,又全身是伤,她几乎要脱力了,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拼命地拉扯着。
她终于将树枝掰断,将陷阱里的慕烟雨拼命往上拉。
突然,几支羽箭自黑暗中射了过来,发出“嗡嗡”的声音。一支羽箭自远处一下子射中了母亲的后背,她应声倒下,松开了手中的树枝。
几丈开外,却是那两个官兵发现了她。“让你们跑,跑啊?你个直娘贼,还是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吧?说,你女儿呢?”火把的火光,映照着那两个官兵的脸,如同从地狱中来的魔鬼。
母亲瞥了一眼身前的陷阱,她此时好怕,好怕女儿会发出声音暴露了自己,便声嘶力竭地大声骂道:“她早跑了,你们追不上了。今天我就是死了,也不过就是去阴曹地府找我的男人,我做鬼,也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个“大哥”轻蔑一笑:“嗤……我杀的人多了,要是都不放过我,我早就到阎王老子那报道了,何必留我到今日来杀你?”
那两个官兵人砍着荆棘,一步步逼近她,慕烟雨的母亲忍痛吊着一口气,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将地面的树叶、树枝铺在陷阱的破洞上面。
官兵趟过荆棘丛,来到她的面前,母亲默默无声地趴在陷阱的盖子上,从缝隙中去看女儿,太黑了看不清,可她依然能看到女儿明亮如辰星的眼睛。
慕烟雨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抬眼看着陷阱上面的母亲。
母亲欣慰地笑了,她的烟雨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啊,自小她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什么东西,一教就会,炼泥、制坯、上釉,烧瓷……她冰雪聪明,又天赋极强,不该就这样枉死。
“老天啊!”母亲心里默默地祈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用整个官窑蒙冤窑工的灵魂祈祷……留下烟雨,留下我的女儿慕烟雨,我来生做牛做马,甚至让我永堕地狱,我都甘愿。保佑我的烟雨,保佑我的烟雨……”
那两名官兵已经来到了母亲的身后,用力将她后背的羽箭,狠命刺进她单薄的身体,尖声道:“呸,你不是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吗?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