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雨挣开官兵的手,狠狠咬了咬嘴唇,不再出声,她边走边四处打量,出城之后,他们一路走的大多是荒野,别说村庄了,连树林都极少。
连续走了几日,有老窑工已经体力不支,被年轻窑工连背带扶往前走,鞭子狠狠抽打在窑工身上,大家都咬牙硬挺。
终于在天色将暗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得走不动了,慕烟雨瘫坐在地上道:“我走不动了,就是抽死我,我也不走了。”
有几个窑工顺势一起坐在地上,大声喊道:“走不动了,不走了。”
一名官兵走上前来,问道:“果真走不了了?”
“果真走不了了。”一名窑工道:“你们骑马,我们走路,老窑工又年龄大了,大家都走不动了。我们是被流放,又不是死罪,如果我们死在路上,想是官爷也不好交代吧。”
那官兵冷冷一笑,露出凶狠的表情,突然抽出刀一下子砍在老窑工的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慕烟雨连滚带爬地爬到老窑工的身边哭喊:“姚爷爷,姚爷爷!”那老窑工捂着脖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犯人死在流放的路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拖了后腿,不如死了干净。都起来,天黑之后才能休息。”窑工们被绳子串成一串,由马拖拽着,继续往前走。
那老窑工的尸体,就这样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荒野之上。
天终于黑透了,一行人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原野,残月挂在天上,一片萧瑟。官兵架起火堆,将窑工们结结实实绑作一团。
大家实在累极,没多久便都睡熟了,慕烟雨伏在地上闭眼装睡,偷偷打量着四周,想要找到能够逃跑的机会,忽听得一个官兵低声说道:”不如就在这里解决了他们,如何?免得咱们一路跋涉到边境,累死人了。“
“不可。被上面知道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明日再加快些速度赶路,一到北疆就下手。”二人说完,往火堆里加了些柴便睡了。
慕烟雨心下一惊,暗道:不是流放,原来是想在边境杀了我们。怎么办?遭了天大的冤屈,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她轻轻晃了晃和她绑在一起的母亲和窑工,大家都没有醒。
柴火燃尽,塌成一堆,有几根带火星的余炭掉在了离慕烟雨不远的地方,她往火堆边挪了挪,费力偷偷捡起一根还有余火的木炭,趁守夜的官兵没有发现,将绑住她手腕、脚腕的绳子烧断了。
守夜的官兵换班,柴堆填入新柴,便去出恭。
慕烟雨趁机悄悄唤醒了身旁的窑工,低声道:“他们想要杀了我们,不是流放。”
众人皆是一惊,慕守道问女儿“你如何知道?”
“我听到了他们讲的。到了北疆便杀我们灭口。我们得想法子逃跑。”接着,她将木炭递给了其他人。众窑工心领神会,趁木炭还有余火,将绳子烧断了一根又一根。
众人还想说什么,那出恭的官兵回来了,大家都闭了口。众窑工闭眼假寐,将断绳攥在手里,装作被绑的样子,那官兵转了一圈,见众人都睡着,便打了个哈欠,垂头打盹。
慕烟雨偷偷从柴堆里抽出一根带火的木棒,她的母亲惊慌不已,想要拉住她。慕烟雨推开母亲的手,悄悄绕到马队旁边,点火烧着了马尾巴和一众官兵的行李。火苗越窜越高,马儿受了惊,嘶叫着挣开绳子,撒腿便跑。
官兵都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便去追马、灭火。
“快跑!”慕守道大喊一声,众窑工四散奔逃。官兵分开去追,慕烟雨趁乱往回跑,想要去找自己的父母,却见父亲的脖子上,早就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这边窑工生乱,那临安城内勾栏的雅阁里,有小厮递给七王爷一张纸条:“王爷,咱们暗桩的飞鹰传书。“
那七王爷打开纸条,随即攥紧拳头,恨恨说道:“两面三刀,果然无耻。青川,走,追上那些流放的窑工。”
“王爷何必如此在意,左右不过是大宋国的事,大宋国的人,便是死了,与咱们又有何干。”那七王爷身边的青川,将佩剑递到他的手里,疑惑道。
“他们若死了,我就白计划了,这个宋国的宵小之辈,果然无诚信可言。”那七王爷翻身上马,拉紧缰绳问道:“窑工们走了多久了?”
“有四日了。”
“驾!”那七王爷策马狂奔,疾驰而去。
天色已亮,慕烟雨和一众窑工与官兵们对峙着,那官兵将手里的刀沉了沉,慕守道的脖颈上便多了一道流血的口子,“跑啊,你们只要一动,你们的役首马上人头落地。不过,若你们想要活命,牺牲了你们的役首也不是不可以。“
“一群笨蛋!能跑一个是一个,你们管我做什么?”见到大家都回来了,慕守道痛心疾首。
“慕役首,你往日对兄弟们有义,我们岂能对你无情?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众窑工异口同声,大家眼里都含了泪。
“糊涂啊,你们。我们若都死了,这烧窑的技法岂不是就失传了?我们的性命不重要,可是这技艺比命还重要啊。“
“行了。”那官兵的头儿将他们又绑了,清点了一下人数,见一个都没有少,继续说道:“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们哭什么丧呢?不过你们不提,我倒是忘了,你们毕竟是官窑的窑工,烧窑的秘法定是有的,不如你们把这秘法告诉我,我一高兴,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
那官兵头子一把将慕烟雨从人群里拖出来,捏住她的脸,摩挲着奸笑:“呵呵,你这闺女生得倒是天仙似的,死了可惜了,你要是将秘法给了我,我不但能留下她的命,还能给她后半生的富贵,如何?”
“呸。”慕烟雨朝着那官兵的脸狠狠啐了一口,鞭子顷刻间便没头没脸地抽了下来。
“住手!我给你,我给你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