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之下,练武场上,一人身着戎装,银色的柳叶甲在夕阳下泛着烁烁金光。凌厉的杀气,让身边的军士内心发怵,不敢直视。“将这个军医的头砍下来,身子喂鹰。”
几个军士立刻回道:“是!”
军师哈尔术大步跟在此人身后,揖手问道:“五爷,您杀了军医,是对七爷心软了吗?”
完颜勇没有回答,只将袖子中的信递给哈尔术,道:“我杀完颜潇,是因为他除了给我这个亲哥哥提供辎重军饷,竟还给郎主一并提供。
不与我同谋者,即是敌人。是敌人,便是死。可是今日,我接到了老七的信,他说他找到了获取大理国玉石矿脉的办法。掌握了这玉石矿脉,就如同找到了一棵摇钱树,今后何愁没军饷。
所以,他留着还有用。将这个军医杀了,他日好给他一个交代,死人嘛,是不会喊冤的。”
哈尔术将信看了一遍,信上说道:吾得大理国玉石矿脉之确位,且囚得一知情人,他日相见,共承兄长。
“天助五爷,真的是天助五爷。如此看来,七爷还是和您一条心的,他给郎主辎重,恐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哈尔术说道。
“若他起了离德之心,我早就将他结果了,亲弟弟又如何?权力之下无父子,何况手足。不过现在看来,他或许是没有背叛我。”完颜勇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不舍,仿佛他想要“结果”的,完全是不相干的人。
“在下倒觉得,七爷毕竟是五爷您亲手带大的,您对他亦父亦兄,他如何会轻易背叛。如今郎主越发残暴不仁,宗亲被他杀得所剩无几,连姐妹都不放过。在下愚见,现在是用人之际,七爷还不能死。”哈尔术见完颜勇有留人之心,随即便顺着他的意说道。
“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我这个弟弟,他手中有钱,人又聪慧,且手握边境兵权,宋辽两国还皆给他几分薄面。若他与我离心归顺了郎主,便是我们夺权道路上最大的麻烦,这风险未免太大了。”
完颜勇边说边将青川的飞鹰传信烧了,捻了捻手中灰烬,继续说道:“除非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让完颜潇不敢背叛我,手足亲情却是靠不住的。”
哈尔术沉思片刻,道:“王爷深谋远虑,在下佩服!那,我们可回信吗?”
“不必回信。”完颜勇拿起手边的乌龙铁脊弓,沉声说道:“先派个生面孔去完颜潇那里打探打探,看看他可有什么把柄或者软肋,打蛇打七寸,才能一击,毙命!”说完,手中羽箭射出,直刺苍穹,发出呜呜的低鸣。
月华影转,秋菊已谢,慕烟雨清晨从锦被中爬起来,她只披一件单衣,推开木窗,细碎的雪粒便突然扑到了她的脸上。
在宋国时,雪天不太多见,没想到刚到金国没有几日,便遇到了一场初雪。
慕烟雨趴在窗棱上向外看,纤细的手指,接住簌簌飘落的雪花,一头乌亮的墨发衬得她肤如白瓷,莹润剔透。完颜潇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她,慕烟雨冷傲灵动的气质,让他为之倾心,难以自拔。
“沉沦便沉沦吧。”完颜潇对自己说:“命运已然不公,何不好好珍惜此刻难得的时光,纵使明日刀山火海,甚至与她阴阳相隔,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值得了。”
慕烟雨看见完颜潇站在庭院之中,突然对他轻笑起来,浅浅酒窝若隐若现。她很少笑,这几日,便是她为数不多的恬逸时光。
完颜潇心中一动,慢慢走近她,在窗前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这么冷的天穿这般少,会着凉的。把衣服穿好,我熬了粥,准备吃饭吧。”
其实,完颜潇一早便接到了让他们进宫的旨意,他虽然心中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可此刻却不能抗旨,抗旨,便是将慕烟雨从一个危险,转移到另一个危险之中去。
可是她这么美,美得这般耀眼,如何才能让郎主视而不见。
完颜潇将清粥小菜,还有一碗甜酿百合圆子,放在慕烟雨房间的茶桌上,笑道:“我亲手做的,很甜的,你尝尝。”
慕烟雨洗漱完毕,草草编了两个辫子坐到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早餐笑道:“这是江南菜啊,七爷如何会做的。”
“我怕你吃不惯,和金老板现学的,如今天气凉了,我还给你做了厚衣服,你还在孝中,衣服都是素色,吃完了去试一试,不合适我拿去改。”完颜潇边说,边将甜酿百合圆子递到慕烟雨手里,道:“很烫,吹一吹再喝。”
慕烟雨心头一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接过完颜潇递过来的碗,目光莹莹地看着他,心中对自己说:“本是不该过于依赖他,可是命运与我,太过不公。也许明日便是龙潭虎穴,甚至粉身碎骨,倒不如安逸一时是一时,也是值得。“
“我们……”
“我们……”
二人同时开了口。
完颜潇笑道:“还是师傅先说。”
慕烟雨笑得眼睛弯弯,道:“我在官窑时,曾见过你们金国的一个白釉刻荷花纹饰罐,想是用来盛酒的,器型十分精美。我们宋国推崇青瓷,而你们金国以白色为尊,特别是在白瓷上印花,技法已十分成熟。我想去窑口看看,好不好?”
“自然可以。不过……”完颜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郎主的圣旨告诉她:“我们皇帝下旨,让我尽快带你进宫陛见,我本不欲带你去,可又恐抗旨会给你带来麻烦。”
“既有圣旨,那自然是不能抗旨的,去便去了,你们皇帝还能吃了我不成?既来之则安之。”慕烟雨一脸懵懂纯真,对也许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让完颜潇忍不住想要将她藏起来。
慕烟雨盛了一碗米粥递给完颜潇,偏头笑道:“快喝吧,要凉了。”她看着完颜潇的神情,心中暗道:“何必再为我身陷麻烦。”
青川抱着一堆木柴路过庭院,见到凌惜靠在墙边,赶紧放下木柴跑过来道:“凌惜姑娘,你怎么下地走了这么远,能吃得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