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臣领旨,领旨。”章怀仁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告退。皇后略思忖了一下,喊住他,问道:“在哪里发现慕烟雨的行踪的?”
“跟踪那个‘病猫凌惜’的探子说,在乌灵山一带,他眼看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跳下了悬崖,那男子唤她‘烟雨’,就是不知道那个‘烟雨’是不是摔死了。
凌惜为了她的父兄倒是听话,下了狠手,用了险招,用了几十颗炸丸去要她的命,自己也被炸伤掉落悬崖了。若不是慕烟雨,还有何人值得凌惜下这么大的功夫去要她的命,毕竟将窑工杀干净是娘娘给她下的死令。
凌惜就这么死了,倒也死得其所,免得咱们再动手了,只是……”章怀仁说到这里,眼珠子转了一下,便止住了话头。
“只是什么?”皇后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只是凌惜死了,我们拿什么去拿捏大理国的那个凌氏王族呢?没了这只‘病猫’,再想赚大理国的钱,可是不太容易了,毕竟,凌家掌握大理国一半的玉石矿脉,娘娘,您看……”
章怀仁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后的表情,默默闭了口,等着皇后示下。
可皇后沉思许久,竟是未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你先去吧,当下紧要的,是将那个慕守道的女儿杀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果然跳下悬崖摔死了咱们才能踏实。”
皇后的反应有点出乎章怀仁的意料,于是只得答应着便要退下去。
“等会儿,”皇后拦住他,问道:“可曾有人认识那个慕烟雨吗?”
“有,您的使官,刘内官。其他押送窑工的官兵都被杀了,只有刘内官见过她。”
皇后凤眸微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章怀仁退出皇后的福宁殿,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没了凌惜,这控制大理国的绳子就算是断了,是皇后还未想好?还是皇后另有他法,不信任他了?
章怀仁回头看了看福宁殿的方向,踌躇了一下,和身旁的家奴耳语道:“让皇后身边的眼线盯着点,娘娘日常说的话,见的人,都要及时来报,去吧。”
那家奴领命而去,章怀仁露出一抹奸笑,将宽大的袖子一收,背着手走出了皇宫。
凌惜几乎全身骨折,此时正躺在床榻上喝青川喂在嘴边的米粥。
完颜潇跌跌撞撞走进院子,靠在客房的门框上,看着青川眼中含笑,动作轻柔,如同保护一件易碎的宝贝似的照顾着床上的凌惜。
他看了一会儿想起慕烟雨,露出一抹有些释怀的笑,哪怕此刻是仇人,能在身边,也好。
还是凌惜发现了受伤的完颜潇,她躲开喂在唇边的勺子,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句:“七爷,你……怎么了?”
青川闻言赶紧回头,却看见完颜潇嘴唇灰白,面无血色,胸口的衣服被血染得殷红一片。他吓了一大跳,弹起来去扶住他,急问道:“七爷这是怎么回事,伤哪了?”
完颜潇看着青川,挑了下眉调侃他:“青川你再不管我,你家七爷就要死了,你还在这里你侬我侬……”一句话还未讲完,身体便再无力气,重重倚在青川身上,笑道:“我被师傅罚了,那个狠心的丫头。”
“哎呀,爷你可别笑了,脸白得跟地府里的七爷似的了。”青川不敢再移动他,将他轻轻靠在椅子上,打算去找大夫,却听得凌惜小猫似的声音喊他道:“青川,我来看看。”
“你?”青川看着满身纱布的凌惜,一脸疑惑:“你这样怎么看病?”
“去拿三根丝线,我那药箱里头就有。”青川看了看完颜潇,立刻去取了来,问道:“怎,怎么弄?”
“凌惜姑娘原来还会悬丝诊脉。”完颜潇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往日倒是小看了你。”
凌惜没有说话,只将青川递过来的,绕在完颜潇脉搏上的丝线用手指诊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七爷果然不是常人,心头血失了五六分还能活着回来,到底是内功深厚。
幸好,我幼时常被父亲取心头血做药引,为了吊着我的命,给了我最好的补血药。如今我这里还有方子在那药箱子里,青川,你照着方子快去把药煎了,连服七日便可以好转,只是这七日,万不可再失血,也不可移动。”
凌惜将这一大串话说完,着实狠狠喘息了一会儿,才将气喘匀了。
青川听到她说那句“幼时常被父亲取心头血做药引”时,忽觉有些心痛,却又赶紧收起情绪去煎药了。
“好了。”完颜潇边闭目运功调息,边对凌惜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早已经查清了你的身份,什么镇江府凌家,你骗骗其他人还行。
大理国四大家臣之一,凌家,你父亲善轻功,会点穴,你有个哥哥,读书识礼,才高八斗,而你,却很少有人提起,因此坊间信息也少。此时没有旁人,前日你说和我谈交易,说吧,什么交易。”
“那自然是,做七爷的女人,得金国的庇护。”凌惜声音不大,听着却仿佛蓄谋已久。
“呵呵呵……”完颜潇轻声笑起来,扯得心口微痛,便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的好处是什么?”
“七爷需要钱。”凌惜也笑了起来。
“我是需要钱,不过,本王从不用女人去换钱。”完颜潇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但是,得到我,就是得到了大理国玉石矿脉的准确位置,这条矿脉,宋国也想要。如今宋国派人杀我,便是弃了我这颗棋子,为了我的父兄在大理国安然无虞,我自然是找下一个强大的主人,去保我父兄的王位。”凌惜回答得理所应当,似乎自己也早把自己当成了“棋子”。
完颜潇听完,终于明白当初她派扶摇给自己通风报信,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好后路,她早已得知宋国要杀她灭口,于是便提前抱住了另一个大腿,同时,又为了不放弃宋国这个背景,不惜用炸丸去杀慕烟雨,若烟雨死了,便好和宋国谈条件。
两条路,她都给自己留好了,只是,这两条路,都不是为了她自己留的。
“据我所知,你在家中并不受宠,的父母对你并无恩情,亲生父亲去取你的心头血做药引,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我把你已死的消息散出去了,如今没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又何必如此?”完颜潇看着此刻真的如提钱木偶一般的凌惜,心中十分不解。
“这是我的事,七爷不必过问,七爷只说,做你的女人,行还是不行?”凌惜回避了完颜潇的问题。
“不行。”完颜潇亦回答的十分笃定。
凌惜失望地闭上了眼,却又听见完颜潇说:“倒是有别的人选。”
凌惜倏地睁开眼睛,道:“我不要青川。”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窗外“啪”地一声,一只瓷碗被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