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荒唐,你给我回来!“宋员外见十分拗不过女儿,又怕她果然做出些任性、出格的事情来,只好软声说道:“好吧,谁让你是我们窑口最为出色的制瓷工匠,又是我最宝贝的女儿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父亲便再走一趟福宁殿吧。”
宋云娘这才露出灿然的笑脸,对着宋员外撒娇道:“女儿定不会辱没了我们窑口的名声,我一定会拔得头筹,进入官窑的,只有一样,父亲和姑母可不许偏袒我,我要凭实力进官窑,让众人心服口服!”
“好,我女儿有这般想法和信心是最好,缺什么少什么,便和爹爹说,爹爹替你去准备。还有,那些个泥胚泥料,你不要动,我让窑工给你搬。还有那个……”
“好啦,我都知道了爹。”宋云娘从身后推着她的父亲往外走,边走边用她的头顶着父亲的背,哼哼唧唧地撒娇,“你不是约了小娘去樊楼吃酒的吗?还不快去,天都要黑了。”
宋员外宠溺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与生活幸福,娇生惯养的宋云娘不同,慕烟雨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她。如今完颜潇不在身边,她突然就感觉自己心里的某处,仿佛被挖掉了一块儿,空落落的。
他们快马加鞭跑了几日终于到了北漱城,林峰去换通关的文书,慕烟雨则独自一人来到潇王府的大门前。她摸出完颜潇交给她的钥匙,耳边响起那日完颜潇对她说的话:“从今以后,这里也是你家。”
她伸手推开厚重的大门,上次来,她只觉得空旷安静,这一次,却觉得肃杀凄清。曾经笼罩着她的孤独感,又一次笼上心头。哪怕她还有林峰,还有师傅,可是却依然觉得无比孤单。
或许,她早已经离不开完颜潇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慕烟雨走进院子,一直在头顶盘旋着跟着她的海东青直飞下来,落在院子中的木桩之上。她找出肉条喂给它们,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陶笛拿出来,摩挲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七爷,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有点害怕。”
突然,身边的海东青齐声鸣叫起来,扑棱棱飞着,将她围在中间。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却是金缘楼的老板娘。与往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同,她今日只穿了件浅青色棉袍。
金老板看见她,偏头一笑,道:“姑娘可还认得我,许久不见,你是越发漂亮了。”她向着周围看了看,道:“七爷没和你在一起,难道真的……”说到这里,金老板咬唇住了口,只走上前来,拉住了慕烟雨的手。
慕烟雨稳了稳心神,笑道:“金老板安好,你怎么来了?”
“我来,当然是来找我们财神爷的,我一直不相信坊间说的,我们七王爷那样通天的人物,翻云覆雨的手段,怎么可能……所以我总是不信,今日见他王府的大门开着,我便进来看看,却没想到是你。”
慕烟雨听得云里雾里,可是心中却开始隐隐发慌,她战战兢兢问道:“坊间?坊间说了什么?”
“怎么?你还不知道?难道你们没有一直在一处吗?哎呀,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你如何不知道?潇七爷,完颜潇,在几日前被郎主判了斩立决!我一直不相信……”
金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可是慕烟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耳边只有三个字“斩立决”,并且是在几日前。
她一无所知,她只顾着赶路,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慕烟雨的脑袋和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觉得天旋地转。她眼睛睁大,却只看见金老板的嘴在一张一合,她看见海东青都朝着天空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慕烟雨听见自己自言自语的声音:“你怎么敢就这么死了,你欠我的,怎么还!”
慕烟雨觉得,自己应该是睡了好几日,至于是多少时日,她记不清了。有人给她端水,她便张口喝,有人给她喂饭,她也张口吃。因为背负的仇恨太多,她不敢就这么死去,她得活着。
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直直地看着窗外,以前完颜潇总是在夜晚翻墙进入枫林山庄,逗她,保护她,陪她炼泥拉坯。
她不相信金老板说的话,她一直在等他。只可惜,完颜潇再也没有来过。
直到有一天,照顾慕烟雨的丫头慌慌张张跑到叶夫人的院子,急慌慌喊道:“夫人,少主,慕姑娘不见了!”
叶夫人和林峰皆是一惊,二人赶紧派出全山庄的窑工和下人去找她。
他们找了泥房,找了乌灵山,找了金缘楼,找了酒馆,找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见到慕烟雨的身影。
“马,少主,马!”一个小厮在街上拦住疯狂寻找慕烟雨的林峰,喘着气说道:“山庄的马不见了一匹,慕姑娘想是骑马走的!”
林峰心中顿时明白了,他抢了路人的一匹马,出关向着金国的方向跑去。
慕烟雨乌发披散,只穿一件薄棉单衣,纵马一路向北。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你说你会来找我,你食言了!我还没原谅你呢,我父母的死你还没负责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你是边关的将军,你是北漱的王爷,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完颜潇,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慕烟雨不休不止跑了有一日,到了夜晚,林峰才终于追上了她。
林峰在她身后边追边喊:“烟雨,烟雨你先停下,这么跑你会受不了的,你听我说,你快停下!”
慕烟雨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耳边全是完颜潇曾经对她说的话,马儿跑得全身肌肉颤抖,可是她就是不停下。
林峰无奈,只好纵身跃到慕烟雨的马前,那马儿一惊,扬起前蹄,终于收住了脚步。慕烟雨毫无准备,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林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坠马的慕烟雨,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烟雨,我是林峰,烟雨,你看看我,你没事吧?”林峰心急如焚,摇着一脸茫然的慕烟雨,急声问她。
慕烟雨缓了一阵,回过神来,她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就向前跑。
林峰顾不得手臂上的擦伤,赶紧追过去,狠狠拉住她,喊道:“慕烟雨,你清醒点,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先回去,听话!”
“我去找他问个明白,为什么连他也不要我了,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慕烟雨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林峰的手臂。
情急无奈,林峰一个手刀,将慕烟雨打晕了。
慕烟雨顿时仿若一片自狂风中坠落的花瓣,慢慢飘落到地上:“我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