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青川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在完颜潇的耳边轻声问道:“我……沉不沉?”
“别说话,别泄了我刚才给你渡的真气,有爷在,你死不了!”完颜潇飞也似地在空旷的街道上飞奔。
“去……金缘楼,有,有神医……”
“金缘楼有神医?我怎么不知道?”完颜潇心内疑惑。
“凌惜……医女……神……”
这一路上上,完颜潇的脑子都在飞速旋转,将自己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还是对这个凌惜没有任何印象。
完颜潇刚踏进金缘楼的大门,老板娘已经看出青川这次伤得似乎不一般,赶紧喊道:“姐妹们,去把凌惜医女喊来,快去!”说罢便将青川安置在了一间较偏僻的雅阁内。
完颜潇眼睛微眯:果然叫凌惜。
“对了,你说这凌惜是个医女,她除了会医术,还会别的吗?”完颜潇向老板娘问道。
“凌惜可是个神医,她除了会医术,还会针灸和点穴,手法之快,叹为观止。”老板娘回答得一脸骄傲。
点穴?如今不论宋国还是金国,会点穴的人寥寥无几。会医术,会针灸,民间竟还藏着她这样的高手。完颜潇觉得此人应该十分不简单,他行走江湖多年,倒是没有听说宋金两国有哪门哪派点穴功夫十分了得的。
“王爷,您一会就会见到她了,她不但医术高明,点穴厉害,她还长得特别美,她的美就好像雪花、雪莲,娇娇弱弱,冰冰冷冷,就是那种你都不敢碰触她,怕一用力就碰坏了的那种美。”
金老板觉得自己对凌惜的评价十分准确,自信说道:“一会儿见了,您就知道了。“
完颜潇等得有些着急,频频从雅阁里向门外看,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在楼上看着慕烟雨在楼下大堂正中,见到那只青釉八方弦纹盘扣瓶时,眼睛里的悲伤和渴望。
他知道,慕烟雨很想得到那只或许是她亲手设计和烧制的扣瓶,那是她曾经在官窑存在过的证明和记忆。
他也知道,官窑贡瓷流落民间,造成了她全家蒙冤被灭的结局,那扣瓶或许是她能为家人昭雪的唯一证据。
那只扣瓶碎了的时候,她应该很绝望吧。
完颜潇的心忽然有一丝丝痛。
“一定不是因为可怜她而心痛。”完颜潇甩了甩头:“慕烟雨已将自己视作仇人,即便她掩饰得再好,恨意早已溢满双眸。而自己为了金国的将来,为了兄长的大业,慕烟雨也不过是自己用来赚钱的一枚棋子。
当初怂恿宋国右相,将所有窑工流放至宋金边境,本是计划在流放的路上救下慕守道,收为己用,为自己赚钱,如今也不过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想要利用她而已。”
雅阁的门被打开了,只听得一声清冷如玉,纯净清冽的声音说道:“人在哪里?”
完颜潇抬起头,一个女子白衣胜雪,姿容如玉,气质清逸如仙,甚至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哎呀,这里,这里,这不在这躺着呢吗?你快来给他瞧瞧,还有没有救啊。”金老板一把将慕烟雨拉到青川的床榻边。
凌惜低头一看,不禁惊呼道:“哎呀青川公子,怎么又是你!”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青川听到凌惜的声音,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道:“辛苦……凌惜姑娘……”。
又?完颜潇赶忙问道:“姑娘看着严重吗?”
凌惜屏声静气,细细将青川的骨头摸了一遍,又仔细把了脉才道:“肋骨折了七根,伤及左肺和心脏,幸亏胸肌够厚,不然心脏破裂就没得救了。如今我先为他施针,将肺和心脏中的淤血排出来,再开个方子慢慢养。不过排淤血是个危险的过程,如有大血块堵住了心脏或者肺,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如果顺了,这伤就算好了一半。”
“能……死在……凌惜姑娘手里……我青川……“青川此刻还不忘没正经地开玩笑。
“你闭嘴提着这口真气吧,若是没有这真气吊着,你早去见阎王了,经我手的病人,都是我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放心。”
凌惜不再言语,拿出针灸开始施针。
金老板将完颜潇拉出了雅阁,笑道:“七爷歇歇吧,有凌惜在你放心,我给七爷端茶来,这针得施一阵子呢。”
“不急,刚才那医女说‘怎么又是你’,怎么?这医女从前也医过青川吗?”
“怎么七爷不知道吗?”金老板一脸惊讶:“大半个月前青川公子被人围了,差点交代了,还是凌惜把他捡回来的,要是没有我们这个菩萨心肠又妙手回春的凌惜啊,这青川公子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哦?竟有此事?”完颜潇大致猜到,上一次郎主派人追杀他,他将计就计甩掉慕烟雨接着去“自投罗网”的时候,是把青川留在了北漱,看来,就是那一次,那群人给青川杀了一个回马枪。
可是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按说郎主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他了?是谁去了他的王府,想做什么呢?
“王爷,我们凌惜美吧?看着像仙女,是不是?她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舞姬都美。”金老板毫不吝惜对凌惜的夸奖。
“美吗?”完颜潇此刻的脑子里浮现的,却都是慕烟雨的脸。
洁白莹润的面庞上那双深遂如湖泊的眼睛,看似波澜不惊,却隐藏着无尽的痛苦和黑暗,红唇微扬时,黑暗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辜又纯净如孩童般的笑容。
那样的肆意绽放,不屑傲慢,又充满攻击性。
“王爷,王爷?”金老板掩口而笑:“是不是被我们凌惜迷住了?等她施完针,我让她给王爷斟酒,你们好好聊聊。”
金老板笑着出去了,完颜潇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夜色深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完颜潇的目光看向房内黑檀木八仙卓子上,摆着的那套精巧雅致的青釉海棠杯。
他端起一个杯子,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杯口边,摩挲了一下,釉质厚润。
雅阁的门被打开了,完颜潇看着手里的海棠杯有些入神,只听得一声清冽的声音说道:“七爷福安,青川公子已没有大碍,只需好好将养一阵子。金姐姐让奴家来给七爷送酒。”来的正是凌惜。
完颜潇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海棠杯递到凌惜的面前,混不吝地笑道:“那就劳烦姑娘斟满。”
凌惜双手持壶,准备倒酒。
完颜潇突然将杯子向右一倾,换了位置。那凌惜手中的酒壶,立刻换了方向,开始斟酒。完颜潇挑了挑眉,将杯子向怀里一收,凌惜立马收了酒,跟随酒杯的方向,将酒斟满,期间竟未洒出一滴。
完颜潇盯着凌惜的脸,笑了笑,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握在手中,直向凌惜的面门打去。
那凌惜不慌不忙,轻飘飘闪躲在了一旁,挡住完颜潇的手臂,淡淡一笑:“七爷仔细,这海棠杯子贵得很。”
“呦,既如此,爷就用你手中的酒壶喝个痛快罢了。”完颜潇随即出招预夺过凌惜手中的酒壶。
那凌惜三两步躲闪到一旁,运轻功在不大的雅阁中翻飞躲闪,十几招之后却突然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喘息道:“饶了奴家吧,奴家孱弱,实在是跑不动了。”
她双手端着一直未洒一滴酒的酒壶,递到完颜潇的面前道:“七爷请用,只是烈酒伤身,空腹饮酒对内脏有害,还请七爷慎饮。”
完颜潇俯身拿过酒壶,喝了一大口,笑道:“你是大理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