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医一听,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声音颤抖着说道:“宸妃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老臣一直忠心耿耿,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官家的事啊……”
慕烟雨摸了摸匕首,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将匕首递到御医的面前突然笑道:“御医大人,你敢杀兔子不敢?”
“杀,杀兔子!”那御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敢,敢杀,不过娘娘您为何要臣杀兔、兔子呢?”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慕烟雨的房间内端出来,看得人心惊肉跳,叶夫人站在慕烟雨的房间外面,眼泪就没有停过,官家也一直在屋外走来走去,时不时地高声呵斥着进进出出的侍女内官,还有慌乱的御医们。
文德殿藏书楼正对着慕烟雨的房间,廊柱后面一身夜行衣的金媚娘扶着同样一身夜行衣的完颜潇,目不转睛地盯着慕烟雨灯火通明的偏殿。
“爷,你还行吗?能坚持住吗?”金媚娘一脸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你去查一查,今日对她下手的是何人,还有,去告诉迄石烈,若是再出现今日之事,或者宸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让他以死谢罪吧!”完颜潇扶着廊柱,喘息着说道。
“是,奴马上就去,不过爷,你自己真的可以吗?”金媚娘还是不放心。
完颜潇突然心下十分烦躁,他摆了摆手喝道:“快去!一定要把这些杀手给我连窝端干净,逮着了千刀万剐,一个不留!”
金媚娘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答应着离开了。
一众御医慌慌张张忙到了丑时十分,直到再没有血水端出来,这才全部退出了文德殿,慕烟雨的房间终于恢复了安静。
夜色已深,官家和叶夫人都回房休息了,十几个侍卫来来回回在慕烟雨的偏殿外巡逻。完颜潇刚要跃下藏书楼,突然见到两个杀手模样的蒙面人,身着金国服饰,悄悄地向慕烟雨的房间靠了过去。
完颜潇心下一惊,拔剑就要冲过去,可就在此刻,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窜出来几十个大内高手,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两人擒住,不着痕迹地将人悄悄带走了,文德殿片刻间又恢复了宁静。
完颜潇犹豫着后退了几步,心中暗道:“我若硬闯,恐怕也是这样的下场,若是想要见她一面,需得再想个别的法子。”
正在犹豫着,忽然间十几个带刀侍卫从藏书楼的不同方位一起向完颜潇聚拢而来,为首的侍卫对他行了一礼道:“给潇七爷请安,我们官家有请。”
完颜潇将手中长剑收回,挑眉一笑,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了数日,这大宋国内卫的防卫水平倒是提到了不少。他笑了笑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媚的日光映照在慕烟雨的脸上,让她觉得十分温暖。她伸出自己白嫩的纤纤玉手,在阳光中抓了抓,仿佛想要将这暖煦的日光抓在手里似的。
现在慕烟雨已经学会凭借日光的温度来判断大致的时间了,再也不会将白天和黑夜颠倒,过着糊涂混乱的日子。
她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扶住了她,慕烟雨心中一惊,一下子缩到床榻的角落里,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娘娘莫怕,我是官家给娘娘安排的贴身侍卫,今后就由我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保护娘娘的安全。”完颜潇故意哑着声音回答道。
“贴身侍卫?”慕烟雨全神贯注地感受了一下:这人的体香如青青松柏般清冽,仿佛在哪里闻到过,声音低沉嘶哑,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难道是?”
慕烟雨对着声音的方向伸出双手,完颜潇赶紧攥紧了她的小手。慕烟雨装作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心中暗道:此人持剑,且骨节硬朗,力气很大……
“你是上次的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对吗?”慕烟雨辨别着声音的方向,偏头问道。
“娘娘果然聪慧,是我。”完颜潇回答道。
“原来你是官家的人?我怎么从未听官家提起过,官家难道隐瞒了什么?”慕烟雨皱起眉头,语气中有一些疑惑,她扶着完颜潇下了床,摸到桌边坐下,问道:“你叫什么?”
“阿颜,我叫阿颜。”
“我可以相信你吗?”慕烟雨故意问道。
慕烟雨现在已经学会用辨别他人呼吸频率的方法来判断那人的心意。若一个人说谎,呼吸下意识会变得急促不稳,若一个人心怀坦荡,那他的心跳和呼吸的节奏就不会变。
完颜潇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向慕烟雨走近了一步,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沉声说道:“可以,我可以为娘娘赴汤蹈火,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突然就乱了。
慕烟雨慌忙收回自己的手,她竭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原来,是她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了。
“全是血吗?现在情况怎么样?”皇后听完章怀仁的汇报,皱眉问道。
“还,还没有宸妃薨逝的消息……”章怀仁小声说道。
“啊啊啊!”皇后疯狂地拍着桌子,将自己的手拍得又红又痛,她崩溃地怒骂道:“她慕烟雨是什么天神下凡吗?怎么这样都弄不死她,瞎了都弄不死她!她若再不死,本宫都要疯了!”
“娘娘,娘娘息怒,或许,或许她失血过多熬不过去,过两日就死了。臣亲眼看见的,通红的血水端出去十来盆子,官家都要急死了。您说一个人能有多少血,禁得住这么流?即便她现在活着,也不过就是拖时间,早就是个半死的人了,还请娘娘耐心一点。”
“耐心,耐心,耐心!你除了跟我说耐心你还能干什么?咱们派出去的杀手呢?人找到了吗?是死是活将你我出卖了没有你都知道吗?你这个废物,一件事都没有办成过,早知道我先弄死你,倒干净了!”
皇后气得眼睛爆凸,指着章怀仁破口大骂。可话还未讲完,便有侍女慌慌张张过来报信:“娘娘,给官家下药的内官和他家人的尸体,都不见了。”
皇后听罢全身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死死瞪着章怀仁,那眼神仿佛想要将他食肉寝皮一般。
皇后慌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的心突然变得十分没底了,感觉似乎马上就要东窗事发了一般。
突然,皇后倏地站起身,一把掐住章怀仁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去给我找,那些人,所有的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人若是找不到,你就给你孙子收尸,或者,你以死谢罪吧!”
章怀仁被皇后掐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他费力地挤出几个字:“皇后娘娘息怒,老臣…… 老臣这就去办。”
“滚!”皇后猛地松开手,章怀仁踉跄着后退几步,狼狈他退出了福宁殿的大门。
章怀仁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暗,他心中其实已经明白,这些内侍、杀手的接连失踪,定是官家发现了什么,开始对他们下手了。只是自己现在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皇后宰割,想要悬崖勒马,早已经晚了。
他若不死,全家必亡。
当章怀仁在自家宅邸的门口见到监察御史郑鼎郑大人的时候,他反而长吁了一口气,没有丝毫的诧异和逃避,仿佛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料想到了。
当初皇后身边的刘内官被杀之后,章怀仁就知道,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他只能为皇后娘娘顶罪,他别无选择。章怀仁走出自己的轿子,还未等郑大人说话,他揖手走到郑鼎的身前,笑了笑道:“郑大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