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见那人已醒,便压低了声音,后退一步道:“在下乃潇七爷的侍卫,还请凌老王爷借一步说话。”
凌老王爷轻轻坐起身,俯身看了看身边依旧熟睡的夫人,将被子给她盖好,又仔细地掩了掩,才对着青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青川一起来到门外。
二人避开宫内巡夜的侍卫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青川看了看四周,终于开口说道:“昔日,七爷承凌老王爷所托,已成功将王爷您引荐至金国。
如今,凌家也算是有了新的依仗,你们大理国的皇帝如今也不敢再对凌家轻举妄动了。据可靠消息,令公子也已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凌王府。
老王爷所托之事七爷均已办妥,而七爷托凌老王爷之事,是不是也该开始了?”
凌老王爷凝视着青川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笑道:“老夫多谢潇七爷的引荐,只是要说依仗,老夫依仗的也是自己的女儿,和七爷关系不大吧?”
青川听罢,冷冷一笑,原来完颜潇早就料到了凌老王爷会过河拆桥,于是便将一块帝王绿冰种翡翠无事牌递到凌老王爷手里道:“这块翡翠无事牌老王爷看着眼熟吗?这可是令公子为了感谢七爷对他的保护,命人亲自送到七爷手里,以示谢意的。
不过七爷为人仗义,这无事牌又是无价之宝,于是命我千里迢迢送还到老王爷的手里。
老王爷可得收好了,无事牌在手里,才是真的无事。若他日不小心弄丢了,或者再到了别人手里,七爷可就没法保证令公子无事了。到时候无事变成有事,可别怪在下没有早早提醒老王爷您啊。”
青川说完,拍了拍凌老王爷的肩膀,若有所指地笑道:“不要以为有柔妃做了靠山,你们凌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您别总说您依仗的是自己的女儿,那不准确。确切地说,您依仗的是您夫人的女儿,您说,是吧?”
凌老王爷听到青川说到此处,捏着无事牌的手不禁狠狠攥紧,他心中虽然惶恐,面上却依然故作平静地问道:“七爷都知道些什么?”
“嗯……这么说吧,你知道的他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他也知道。”青川看着凌老王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凌老王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寝殿的方向,踌躇了一下终于说道:“潇七爷要老夫做什么我照做便是,只是,关于凌惜的事永远不要在我夫人面前提起,特别是那些旧事。”
青川其实也不甚知道凌惜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七爷知道,但是并未跟他细说。他听到凌老王爷如此说,也不免心中一沉,但随即便云淡风轻地说道:“可以。”
“说吧,七爷要老夫做什么?”凌老王爷将无事牌揣进怀里,认命似地问道。
“很简单。”青川向凌老王爷靠近一步,将完颜潇提前计划好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凌老王爷。
那凌老王爷听完,皱眉疑惑道:“仅是如此?没有别的?”
青川点了点头,道:“就是如此,没有别的。”
凌老王爷又细想了想,最后摇头道:“七爷之睿智,当真深入潭渊,我想我根本无法参透。好吧,那就请七爷放心,这样的小事,老夫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青川听了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小事,也并不是十分简单,还望老王爷尽力。若此事成了,大家都好,若此事不成,七爷说了,他可不是什么遵守诺言的君子。您不顾及儿子,总得顾及夫人,您说是不是?”
凌老王爷听到这里,终于无奈地笑了:“哈哈哈,原来我们早已经被迫入局,我们不过都是潇七爷手里的棋子而已。既然棋已开局,那老夫便遥祝七爷旗开得胜吧!”
“那就多谢凌老王爷了。”青川听罢,揖手行礼,闪身而去。
凌惜躲在暗处,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尽量将已经乱了的心跳调匀。她没有听明白,什么叫依仗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夫人的女儿?
若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那到底是谁的女儿?若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女儿,那为何十几年来,母亲用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救儿子,却将自己当作陌生人甚至仇人,巴不得自己早死?
冬夜寒冷,天空突然飘起雪来。
空中的雪花每一片都像刀片一样,狠狠割着她冰冷的肌肤,可是她疼得却连声音的发不出来了。
凌惜站在雪中,觉得自己终于在这一刻被凌家彻底遗弃。她站了许久,地上的雪已经堆起厚厚得一层。
她抬头看着漫天飞雪,突然用双手掩住嘴笑了起来。她笑得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冰冷,终于在最后一颗眼泪凝固之前,将心中对父母亲情的期待,丢在了冰冷的寒夜之中。
第二天一早,凌惜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亲自端了早膳去父母跟前伺候,更没有在早膳过后去给父母请安。凌老王爷夫妻二人就这样被晾在了偏殿内,一日都没有人来问过。
凌老王爷似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站在偏殿的门边向外看着,从早到晚,始终没有见到凌惜的身影。
“你总站在门边干什么?这金国的冬天可比不得大理国,若是冻着生病了,可怎么好。快将这衣裳披上吧。”凌夫人将一件厚厚的狐狸毛大氅披在凌老王爷的身上,温柔地看着他叮嘱道。
凌夫人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却依然生得风姿绰约,高贵,庄重,雍容华贵。被这漫天飞雪映衬着,更显得她美得不染纤尘。凌惜其实长得颇似她的母亲。
凌老王爷将他的王妃拥在怀里,用大氅裹住,温柔笑道:“天寒地冻的,我说不让你陪我一起来你非要跟来。可别冻着了,让我心疼。”
凌王妃羞涩一笑,轻拍了老王爷一下,道:“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雪景这般难得,你我就在这里好好赏雪也不错。我说过的,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凌老王爷将王妃往怀里紧了紧,柔声说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一身白衣,在争奇斗艳的花丛中赏花,美得就如同今日得雪花一般,纤尘不染,好似天仙。”
凌老王爷还沉浸在昔日的回忆当中,可怀里的夫人听到“纤尘不染”四个字,却陡然变了脸色。她一把推开凌老王爷,跌跌撞撞地跑进寝殿之内,将房门掩上了。
凌老王爷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紧追了进去,无奈晚了一步,还是被王妃关在了门外。他举起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了下去,房内传来了凌王妃心碎欲裂的抽泣之声。
“呦,这是怎么说的?王爷王妃这是吵架了?下官可是来得不巧了。”内侍梁充站在门外,是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好在门边对着凌老王爷说道:“王爷,郎主和柔妃有请,您还是跟下官走一趟吧。”
凌老王爷看了看寝殿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道:“好的,还请带路。”二人出了房门还未走几步,只听寝殿的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凌王妃拭着眼泪,追出房门喊道:“王爷留步,妾身随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