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陈陈在讲述这些事情,神情恍惚到贯穿了前后两辈子,她语气平静到了极点,明明在讲述着那样惨痛且亲身经历过的事实,却在此刻如此平静没有波澜到像是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痛痒的属于别人的故事。
“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也每天都有很多比我年纪小上许多的孩子们进来,看着他们彷徨无助甚至是害怕的面容时候,我除了麻木就只剩下麻木。在这里要活下去就要充满厮杀与冷漠。我那样坚强的活下去,其实只将一个人当作是我的目标。”
她曾经不止一次觉得能够在这样险恶充斥着血腥的地方活下去,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陆煜,因为只要是她活下来就能够见到陆煜了。
韩陈陈垂着眼睛随后陷入了一片沉默,她早就该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下来,而不是在上辈子已经被陆煜背叛并且伤害的体无完肤之后,重来一次还要陷入这样早就已经可以预知到的结局之中来。
顾景尧的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很巧的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眉头微皱站起身来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对她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是容益浓打过来的电话,她像是有些焦急于这么多天都等不到顾景尧的消息,到了此时此刻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这才打电话过来。
“喂,表姐。”顾景尧离远了些站在落地窗前,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平静,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坐在客厅里面,背对着自己的韩陈陈,“什么事?”
“景尧。”容益浓活了快要四十岁,从来都不是那种沉不住气容易急躁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们表姐弟还是极其的相似,可是一关于到陆锐锋的事情,她就总是容易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在拜托了顾景尧专门回国以后,左等右等等不到一个期待的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景尧,你去A基地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陆煜?”容益浓甚至是已经来不及跟自己的表弟说些寒暄的话了,几乎是立刻开门见山的问到。
陆煜?顾景尧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好笑,他用很缓和的语气提醒容益浓说,“表姐,你叫我的时候尚且还顾念几分感情,为什么叫陆煜的时候就如此的陌生,我好奇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容益浓捏着电话的手不易察觉的僵硬了一瞬间,“景尧,现在不是说这些小事的时候,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见到那孩子?那孩子固执的要命,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一心想要害自己的父亲,我想到了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助我了。”
“我的确是见到他了,但只是十分短暂的一面。”顾景尧哪怕是再听容益浓说的话,可是此时此刻也不由得陈述一个事实,“表姐,您真的能够相信我能够劝说陆煜吗?其实相对而言,我更像是个陌生人,他怎么会听一个陌生人的只言片语?”
“景尧!”容益浓听他这么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竟然难得的显得有些急躁了,她捏着电话稍作沉默,大概是在调整情绪,过了片刻她轻声开口说,“可是姐姐找不到别人了,景尧。我知道我对这孩子没有一个母亲最基本的责任,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父子反目,若是养大这孩子最后养成了一个仇人,那我又要怎么办呢?”
“可他没有选择伤害你啊表姐。”顾景尧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开口说,“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伤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这之前是不是因为这个父亲曾经给他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呢?”
容益浓握着电话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将自己的嘴唇咬到发白差点就咬破了,她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说话的时候却已经不可遏止的带了些颤抖,“是,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年不坚持嫁给陆锐锋,我就不会顶着那么多的压力留下这个孩子,我以为我做对了,可是我却不得不为我当年的自私付出代价。”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几乎不可遏止的掉了下来,但是她永远都做不到在丈夫和儿子之间保持绝对的平衡,因为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心脏,既然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陆锐锋就要将全部的爱都塞给陆锐锋,而她自己其实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理由来爱自己的孩子了。
她的爱实在是太过于狭隘了,只能将将的够给陆锐锋一个人。
“我没有办法劝阻陆锐锋要怎么做,可是我能够劝阻陆煜,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容益浓从来不会去劝一句陆锐锋不要伤害自己的儿子,甚至是在明知道陆锐锋之前伤害陆煜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仍旧是自私的选择闭目塞听,充耳不闻。
可是一旦这样的情况反过来在威胁到陆锐锋的性命以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之前陆煜受到伤害的时候置之不理了,对于容益浓来说陆锐锋简直是看的比她,比她儿子的性命还要更加的重要。
她的爱原本就是偏执与自私的,在她的眼中哪怕是出于对自己儿子的无比愧疚,可是她的潜意识里面却永远都认为,她可以失去儿子,却不能失去自己的丈夫。
“表姐,我知道了。”顾景尧从来不会违背容益浓的意愿,就连当年容益浓成为陆家的夫人以后,将他远送去澳洲留学,只留下一句不要回国这样的话,顾景尧就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按道理来说容益浓不让他回来,他就从来自己都不会主动回来。
所以他离开澳洲,回国的次数简直就是屈指可数才对。
“但是您不能对我充满期待,因为我不保证一定能劝说的动他。”顾景尧说话时候的声音很轻,“我想除了你以外,应该没人比你更加了解自己孩子的性格脾性。”
容益浓挂断了和顾景尧的电话,她一个人讷讷的坐在露台良久,这样温和的天气里面,她的心情却是一片惨然。
阳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就连掠过发梢的风都是暖的,容益浓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浅咖色针织衫,一转身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陆锐锋。
容益浓陡然一愣,哪怕是漂亮的眼睛此时此刻被阳光映照的有些浅淡,却已经遮不住她眼睛里面的错愕与慌张,她下意识的伸手拢了拢垂在自己脸颊的头发,躲避着陆锐锋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哪怕在陆锐锋面前的时候,容益浓大多时候都是看起来清冷,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她从来都害怕陆锐锋会看见她的真心,她的这片真心不会被陆锐锋觉得心疼,反而他甚至是会嘲讽她,甚至是不屑一顾,因为外面那么多的女人全都说爱他。
他最不相信的,应该就是女人跟他说的‘我爱你’了。
于是此时此刻面对陆锐锋的时候,容益浓的面容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陆锐锋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面说不清楚是潜藏着怎么样的复杂情绪,只是看起来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他跟容益浓结合的这将近二十多年以来,从来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仔细又认真的观察她的。
哪怕曾经的确是有那么几秒温存温柔的时候,但那都是转瞬即逝,快的几乎让人抓不住的。
“你嫁给我,后悔了吗?”陆锐锋迎上容益浓的视线,他沉默良久倏然有些讽刺的呵了一声,“容益浓,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要我娶了你的,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当初就不会在十六岁的时候恬不知耻爬上我的床。”
啪——
他说的这些话,换来的是容益浓毫不留情,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
容益浓打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用了些力气,都不用仔细的感受就能知道这一巴掌到底有多么的疼,因为此时此刻她的手掌心疼的有些发烫,她的心口也有些痛苦的颤动。
“陆锐锋,你也知道是这么多年来。就算是你瞧不上我,恨极了我,可你最不该动的就是陆煜。他不光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如果说我这辈子做错的最大最后悔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时脑热嫁给你,你真的不配。”
他说的那些话每个字都像是针扎一样笔直的戳在了容益浓的心口上,所谓的‘恬不知耻’、‘爬上床’这样的话,几乎是折磨了她很多年的噩梦,这噩梦而言是陆锐锋对她的轻蔑以及丝毫不加掩饰的侮辱。
“我不配?”陆锐锋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里一阵血腥的味道,他用舌尖抵住口腔内壁,倏然冷笑一声,“难道你配吗?容益浓,你现在能够成为我的陆夫人,你应该感恩戴德,不然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狗男人的床上伺候,我都不嫌你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
“闭嘴!”容益浓被他的三言两语气的浑身发颤,她几乎是忍无可忍的又是一巴掌甩在了陆锐锋的脸上。
【作者题外话】:容益浓是真的很爱陆锐锋,是情窦初开时候就很喜欢的,陆锐锋是她的初恋。but陆锐锋这个狗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