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不得不承认,宋晚说的对。
最终,两人以猪下水每斤一毛八的价格成交,与供销社的白面价格一致。
如果宋晚坚持一个月,每天从他这里买猪下水,他还能降价到一毛六一斤,合作时间长了,或者要的量大了,他还能往下压。
双方都很满意。
讲价谈下来五分,宋晚给瘦猴的批发价,每斤便宜了一毛钱,相当于每斤比过去少挣五分钱,但以后不会再有剩余,能卖出去的多了,总体算下来比过去挣得要多。
更何况卖出去后,他们不用操心去哪里售卖,只是每天往返镇上和村里,以及在家卤下水费些功夫。
和瘦猴约定好,黑市的小贩市场归她,反正她来黑市送卤下水,售卖是顺手而为。
瘦猴买到的卤下水,不能用来抢她的客户。
瘦猴同意了,要过她手里的卤下水。
“称称,看这些多少钱。”
宋晚收回木桶:“称过了,一共十三斤,其中两斤肥肠,五斤猪肺,猪心猪肝和猪腰每样差不多两斤。”
“可以先给定金,剩下的记账,明天和定好的卤下水一起付钱。”
瘦猴玩笑道:“你不怕我跑了?”
宋晚看着他,眼神坚定:“我相信你。”
第一次卖,许是担心卖不出去,瘦猴第一次只定了二十斤,不算多。
卤下水比较难被人接受,宋晚建议瘦猴像她一样,拿出一小部分让人品尝,尝过了再买。
又和老黑约定好,每天交易下水的时间地点,买光老黑手里的存货,宋晚和宋河这才离开。
走出老远,宋河实在憋得慌,忍不住问。
“你就那么相信瘦猴?”
宋晚挑了挑眉:“怎么可能?”
宋河不解了:“那你只收定金,不怕他跑了?”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朴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尤其是农村人,他们或许能在村里撒泼打诨,可面对人性还是差了点。
宋晚经历得多,见得多,此时有意引导宋河思维。
“跑就跑了。”
宋河一愣:“什么意思?”
宋晚拽拽驴车上的草垛子,藏好里面的下水和猪骨,漫不经心道:
“十来斤下水,我们又不是丢不起。”
“作为长期合作的对象,诚信必不可少,不到三块钱成本的东西,能帮我们试探出对方人品,那可是钱也买不来的。”
宋河先是点头,点完又猛地摇头。
“什么叫不到三块钱成本,那可是三块!”
“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不拿钱当钱了,三块钱都看不上。”
“小晚,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浪费。”最后一句话他显然认真了。
宋晚懊恼地挠了挠头,重生这段时间,前世的一些习惯还没改过来。
现在的三块钱,购买力和几十年后可不同,很抗花。
她连忙安抚:“是,是我错了,不过这是必要的成本支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宋河勉强点头:“下不为例。”
宋晚松口气。
回去的路上,她注意力更多放在周边的房子上。
只要卤下水的生意没问题,和瘦猴的合作模式展开后,以后需求量肯定会越来越多。
每次都从村里往镇上运,时间大都浪费在路上了,效率很慢。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在镇上租一个房子,买完下水后直接卤,第二天从租房处把卤下水送到黑市,能节省不少时间。
不过如今卤下水才起步,合作也刚开始,这些都不急。
最重要的是,前世和家人关系太差,长达几十年的各种冷漠,爹娘离世后几个哥哥的指责,精神病犯病后一次次将亲人推远。
她已经太久没感受过亲情了,更别说一大家人一起住。
虽然条件艰苦,生活不富裕,还有爹娘哥哥们的唠叨。
可这样的生活是鲜活的。
刚重生那几天,她几乎天天做噩梦,生怕重生是一场美梦,或者是她精神病发作的幻象,醒来后她还是那个众叛亲离的精神病人。
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看到家人的笑脸,她方能感受到真实。
起码短时间内,她不想打破这样的生活。
租房子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尽管心中尚有顾虑,宋晚对今后的生活仍然充满向往。
这时的她尚且不知,回去后又被卷入新的风雨。
还没到村口,宋晚就看到在村口徘徊的张红玉。
她好奇问了句:“张婶,你在这里等谁?”
张红玉一把拉住她:“等的就是你们!”
宋晚奇怪:“什么事?”
张红玉焦急道:“这次出大事了,二麻子死了!”
宋晚闻言一愣,脑海浮现昨晚,最后见二麻子那一面。
“不可能,我们给他用过药,血已经止住了,那片山上没有大型野兽,他自己下山肯定能下来。”
虽然二麻子可恶,但她没想过害人性命,起码对方那时罪不该死。
不是她圣母,实在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对人命有天然敬畏。
当然,赵丽华和陆泽除外,那就是两个畜生。
张红玉语速很快:“我长话短说,二麻子从昨天出去到今天一直没回去,他爹娘本来不在意,因为二麻子经常在外面胡闹,可关于二麻子的传言从咱们村传到了隔壁村,他们听到了去找人。”
“在山上,他们发现二麻子的尸体,许是走夜路没看清,他掉进深坑摔死了。”
宋晚眉头依然没舒展。
这个死法属实草率,可能是命如此吧,她单觉得二麻子的伤不致命,没想过他会是这个死法。
她眼睛一轮,抓到了关键:“那他确实很倒霉,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特意来村口堵我们?”
提到这里,张红玉就气得咬牙:“还不是二麻子爹娘,老拐子那个老家伙?”
“他们非说二麻子是你害死的,觉得如果昨天晚上你们能救他回去,他就绝对不会跌到坑底,不会死。”
“现在他们带着二麻子的尸体,在你们家门口坐着,说要讨回一个公道,让你以命偿命,去下面给二麻子道歉赎罪,还扬言说只要事情一天不解决他们就不会走。”
“我看事情不对,特意过来通知你。”
“你和小河先别回去了,在外面躲一躲,等他们走了再回去吧。”
“眼看着天都要晚了,他们还能不回村?”
宋晚摇头,拒绝了张红玉的好意。
“张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过没必要,二麻子是咎由自取,不是我们害的。”
“就算躲过今天,只要老拐子家不肯罢休,一定还会再上门闹事。”
“我们能躲过一次,两次,总不能次次都躲,弄有家回不了,有理也像无理,任由他们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安吧?”
“对付这种无赖不能退,退让只会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他们,越是退让,越是咬着我们不放。”
张红玉被宋晚的话感染,认同她的说法,可心中也难免担心。
“老拐子两口子都是无赖,但毕竟年纪大了,现在带着一具尸体堵在你们家门口,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你们什么也没做,大家伙也会在你们身后戳脊梁骨。”
二麻子的爹,年轻时也是个偷鸡摸狗的,有一次偷钱被人打瘸了腿,从此落了个拐子的称呼,直到老了以后成了老拐子,比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只有名声同样一团糟的二麻子娘肯嫁他。
宋晚依然坚持:“想戳就戳,又不会少我一分钱,一块肉。”
“爹娘哥哥们和陆烬还在家里,我不回去,面对这些的只能是他们,我要回去。”
张红玉妥协:“走吧,我陪你们一起。”
“不是我们,只有我,”宋晚转头跟宋河说,“三哥,你先别回去,我有事让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