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寺的山路上,白藏等人还是没追到费吟和那些马车,也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很难看到马车的车轮踪迹,而加上雾气越来越浓,众人在山林间一路上行进的速度比之平常差了很多,所以没能追上。众人随即沿着山路下来,直接来到了外城,此时外城静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去了哪里?”周南章此时比任何人都焦急,没有人比他更渴望找到费吟了。
周四光沉思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白藏缓缓说道:“七八辆马车,不可能没有动静,那么多车那么多人下来,能躲去哪里?”
周四光忽然眼神一亮,道:“二皇子今夜出城!”
白藏急忙问道:“在哪?”
“就在外城的朱雀坊那里出城!”周四光急迫的说道。
“追!”
朱雀坊,戒备森严,灯火通明,二皇子宋同尘的马车缓缓而来,之后二皇子在内侍的搀扶下下了车,看着四周准备跟自己一同前往龟兹的人马,一部分是自己的护卫,护卫中还隐藏着豢养的剑士,一部分是一路随行负责起居的人员,剩下的就是二十多车的随行物品,而费吟和那些装运麒麟火弩的輜车,都已经和那些随行物品混在一起,外人绝看不出端倪,因为没有谁有胆子去掀二皇子的輜车。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二皇子,也绝不会如此唐突的用此下策,他喜欢隐藏在二皇子的身份之后,继续当他的张三先生。
随着礼部的几个官员缓缓而至,正准备宣读一些冠冕堂皇的游学理由,但二皇子没有耐心听了,他极其厌恶那些繁文缛节,随即回到了车内,吩咐马夫赶车,于是月央二皇子的龟兹游学之路开启了。
马车缓缓出城之后,车队内的费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逃离了这如同囚城一般的四欢城,他不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崇墉百雉的城墙,内心想的却是,再次归来之时,就是踏破城门之际。
而马车刚出城一炷香的时间,白藏、周四光和周南章也出城了,他们一人一匹马的追逐而去。
二皇子的车队行驶在官道上,前面不远处就出城之后的第一个关隘红叶口,而就在这个时候,费吟按照二皇子的指令,在队伍的最后悄然停住,然后待队伍走远之后向北方而去,他要走的是一条小路,那里直奔月央的河北路,那里是枢密院十二房北面房的地界,之后在北面房的接应下,从月央的北方绕路前往南牧。
而此时白藏等人也追来了,看着前面的分叉路,几人停止了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白藏和周南章看着周四光,毕竟月央的地域,周四光是最为熟悉的。
“前面就是红叶口,过了红叶口就是奔着西北方向而去,那样离南牧是背道而驰,所以不可能去那里。”周四光分析着说道,然后看向西方的那条小路,道:“这是通往陕西路的方向,这里可以通往南牧,而且是最近的路线,但是需要不断的过河渡舟,而且时常会有洪灾的阻碍。”
最终周四光的目光落在了北面那条小路上:“这是河北路,依然可以通往南牧,但需要绕行月央的最北方,虽然距离更远,但路途好走,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这条路!”
白藏点点头,道:“就是这里,去追!”
周四光说道:“追不上,跟我走,还有小路!”
说完,周四光一马当先疾驰而去,白藏和周南章也紧随其后,此时白藏才知道,萧朗宁可减少自己的力量也要让她带着周四光而来,这时候真的是帮了大忙!
众人刚走片刻,十几个马军司的铁蹄疾驰而至,在分岔路口也不停留,风驰电掣的奔着红叶口方向而去。
奔着河北路疾驰的费吟,一刻也不敢耽搁,虽然已经逃离了四欢城,但白藏的阴影还在内心时不时的闪现,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进入北面房接应的地点,否则他始终不会踏实下来,跟着他一路疾驰的还有十几个剑士,还有冯一轩带领的探子,他的任务就是把这群人和这批货交接给北面房的人才算完成任务,他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他也不清楚这车内拉着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顺利完成罗大人的任务,他很可能就是从在京房的副承旨到位置在进一步,以前作为迟子威的下属,他一向看不起迟子威,那不过是一条只会听话的狗,他不一样,他要当狗,还要当一条颇具野心的狗。
小路的两周都是密密层层的山林,望着那山林间的漆黑,费吟总是有些提心吊胆,他知道云栏那群人最擅长在这里设伏了,所以不断的加快着疾驰的速度,而前面带路的冯一轩忽然勒紧缰绳,硬生生的把马停下,因为前面一颗旁边山林的树倒下,正横躺在路上,冯一轩对此见怪不怪,因为时常的风雨,让山林的树经常被吹倒,所以他挥挥手,几个探子冲过去准备挪走那棵树,那其中一名探子搬起树根的时候一怔,他发现这个树根整齐,分明就是利刃砍断的,不是风吹雨打而倒。
而他刚要示警,却被两旁山林间袭来的弩箭刺入额头而倒。之后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弩箭射来,几名探子和剑士纷纷中箭而倒,费吟和冯一轩果断下马,藏在輜车的后面,而那一轮弩箭射完之后,山林间再无动静。
冯一轩挥手,让一名探子查看一下,那探子刚露头就被一箭射穿眼窝,痛苦的抱着眼睛哀嚎,那一声声哀嚎让众人听的是胆战心惊,冯一轩当断则断,直接一刀解决了这个探子,因为那哀嚎容易让众人心存胆怯、丧失斗志。
“从弩箭数量来看,不过两三人。”冯一轩分析道,之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剑士:“几位先生可会飞剑?”
一名剑士答道:“可以,但需要位置。”
“好。”冯一轩说完后,拽起地上那个探子的尸体,之后用力一甩扔了出去,果然两道弩箭射入了那尸体的身内,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名剑士也敏锐的察觉了弩箭射来的位置,纷纷将手中的长剑甩出,那一把把长剑带着寒光而去。
山林间的白藏等人闪身躲避,一把长剑擦着白藏的脸颊而过,一把长剑从周四光的头顶擦着头皮而过,但周南章却慢了一步,一把剑刺入他的肩膀后透出,周南章随着剑的力道向后摔倒,但周南章随即爬起,白藏和周四光准备过去询问之际,周南章一把拔出长剑,摇摇头,轻声道:“费吟不死,我死不了!”
而就在三人躲避的片刻,几名剑士和探子已经冲进了密林,奔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去前面围剿,撤。”白藏说道,之后三人迅速疾驰而去,在林树和草丛之间闪转腾挪。
剑士和那些探子不擅长这种山林作战,而对方又是神出鬼没,所以进来后反而处处如临大敌一般,在几名剑士找到那些长剑之后,发现这里并没有人,只有刺伤周南章那把剑带着血迹,证明这些人确实在过这里。
“扩大范围。”一名探子说道。之后几人三三两两一队,开始了扩大范围的搜捕,而下面路上的冯一轩和费吟果然不在等待,催促着马夫加快速度行进,而就在一个弯路的拐角那里,那悄无声息的弩箭再次射来,又是一瞬间损失了两个人。
这也让费吟和冯一轩知道了山林里的人不除,他们很难前进,所以,冯一轩吹了那刺耳的哨子,这是通知刚才那群还在山林里搜捕的人即刻驰援过来。
“没办法了,用吧!”冯一轩此时咬牙说道,随后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都是这一次准备送给北面房的竹火鹞。这批竹火鹞也是混在麒麟火弩一起,都是运到北面房的。
竹火鹞是用竹片编成的一个疏眼竹笼,呈长椭球形,用纸糊数层,外涂黄色,内装火药,并加一些小卵石,使其势重,不致轻飘,最后将干草作尾,这玩意杀伤性不大,多用来攻击对手的粮草,但这玩意散发的火焰很大,现在正是用的时候。
冯一轩点燃竹火鹞,之后抛向了山林之间,瞬间竹火鹞爆燃起来,将四周两三丈的地方照的通明,之后那些探子们和费吟都纷纷抛出竹火鹞,这一下山林之间便成了“灯火通明”地方,白藏等人的身形也终于被找到。
“杀!”冯一轩吼道。
一群军中高手和剑士趁着竹火鹞还在燃烧之际,冲进了山林,因为这时候的白藏等人是遁无可遁了。
秋月寺内,残垣断壁的卧佛殿内火光冲天,罗一舟等人更是在院内的雨中守株待兔,眼见那群人还没有出来的迹象,罗一舟反而不着急了,因为再等一会,就可以进去寻找被烧成碳的尸体了。
而殿内,萧朗等人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大量的烟将众人熏得开始意识模糊了,萧朗的头发已经被逼近的火焰烤的有些卷了,他此刻却是很想冲出去在雨中凉快一下,但他知道,冲出去就必定被射成刺猬。
而众人之所以不殊死一搏的冲出去,一是战力不足了,二是与其被射死,还不如被烧死,因为至少这样不会让罗一舟看出他们的模样!
“结束了…”罗一舟轻轻的说道,随即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很短,因为密集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在他的背后响起,他惊诧的回头看去,只见殿前司副指挥使老薛带着数十个三司禁军冲了进来,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让罗一舟身前的大部分人中箭而亡,随后老薛大吼道:“捉拿朝廷钦犯罗一舟!”
罗一舟一瞬间怔住了,一股寒意从后背而起,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对手,还有…大皇子!
老薛一马当先的冲过来,一刀砍向罗一舟,罗一舟举刀格挡,却忽然发现这个貌不惊人沉默寡言的男人,那一刀如山之重,罗一舟的刀被斩断,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结结实实砍在自己的肩膀,他感觉如果没有自己那把刀缓冲的那一点点力道,这一刀下去,他的手臂就会离开身体。
罗一舟忍着痛,一脚踢向老薛,老薛的刀还未拔出,只得硬扛一脚,但罗一舟却借这个机会向后翻滚而去,向着外面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