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苏晚儿下意识伸出双手挡在面前,利箭即将刺破她手掌的一瞬间,另一声惨叫先一步传来。
那个女人形迹暴露,被南宫错掷出的大刀一分为二,命绝当场。
忽然腰间一紧,她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从房梁上滑了下去,却也堪堪躲过了那三支夺命箭。
“南宫错――”
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让苏晚儿觉得,南宫错距离自己实在太远了。尽管实际上只有十几步的路程。
南宫错闻声才知道从房顶滑下来的那个黑衣人居然是苏晚儿。
来不及多想,他立即脚下腾挪,以一种快到诡异至极的步子向那个即将着地的身影而去。
青木生擒了最后一人,抬头却见到月光下,南宫错面上罕见地多出了一丝慌乱之色。
南宫错一瞬间便到了苏晚儿斜下方,在她落地之前左手抓住了她的腰封,稍一用力便扯着她的身子贴向自己,右手立即攀上她的脊背,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苏晚儿本能地牢牢抱住南宫错结实的腰身,快速换了几口气。
“谢谢。”苏晚儿惊魂未定之余回头看了一眼她先前所在的房梁,她真不知该感谢还是憎恨拉她下来的那个人。
南宫错随她的目光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怎么也跑出来了?”南宫错言语中似有关切之意,却更像是质问。
苏晚儿抬头看向他,又见他面色冷淡地盯着自己,心底忽然有些失落。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信不过他,跟踪来的吧。
“青木,你先带这人回潮汐阁。”南宫错吩咐一旁目瞪口呆的青木。
青木连忙扛着被打晕的黑衣人消失在了夜幕中。
“这里距离王府甚远,你是怎么过来的?”南宫错松了手,苏晚儿退后两步,踌躇着开口:“我骑了马过来的。”
“马呢?”南宫错走到一旁,伸手从墙上拔下那支箭,仔细看了看,收入袖中。
苏晚儿抬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片刻之后,一匹健壮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扬蹄而来,在苏晚儿身前停下。
南宫错收好箭,来到马下,伸手捋了一下它的鬃毛,没想到这马立刻低头拱了拱南宫错的肩膀,以示友好。
苏晚儿惊诧之余有些想不通,这追风除了自己和封怀素可以靠近,其他时候脾气大的很,怎么一见南宫错就折腰了?
“它有名字吗?”南宫错又问。
“追风。”苏晚儿说罢那马转头看了看她。
“好名字。”南宫错拍拍马背翻身跃了上去。
其实苏晚儿更希望追风可以把南宫错掀翻在地,瞧瞧他狼狈的模样。
“走吧,回家。”南宫错向苏晚儿伸出手来。
四周安静了不少,夜风袭面,两人共乘一匹马回了王府。
二人才离去不久,另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
片刻功夫,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都化作了尘埃。
马蹄震荡,二人一路无话,苏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几人跟前日里想要抓我的人穿着是一样的。”
“哦?你确定?”南宫错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我确定。”苏晚儿道。
“你先进去,我还有事要办。”南宫错率先跳下马背。
苏晚儿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踌躇片刻,自己跳了下去。
南宫错背过手转身就要走。
苏晚儿忽然叫住了他。
“要不你带着追风去吧,路太远了。”
南宫错脚步顿住,唇畔划过一丝笑意。
待他转身,那微笑也就不见了。
“那本王就勉为其难一次。”
苏晚儿腹诽: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追风可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苏晚儿回到房间,意外地没有听到莺儿燕儿的大呼小叫,还以为她们撑不住先去睡了。
房内烛光亮起时,却见莺儿燕儿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这……”苏晚儿立即回身,却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这下她就算用脚趾都能猜出是谁了。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跑去很容易生病的。”封怀素抱着胳膊后退两步,躬身坐在椅子上。
“你不是也一样?”苏晚儿与他相对而坐。
话音才落,苏晚儿不由把封怀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下生出几个疑问。
封怀素笑靥如花:“你这么看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苏晚儿一脸狐疑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跟踪我?”
“跟踪你?我还用得着跟踪你?”封怀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苏晚儿点头:“最好不是你。”
说着伸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下一秒却向封怀素的脸上掷去……
封怀素反应伶俐,闪身躲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一个杯子飞过来,他又险险躲了过去。
接连不断的杯子碎裂声传来,守在附近的两个阁卫忍不住赶来在门外询问:“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里头传来苏晚儿淡定的回答:“睡不着,听听响儿,有事我再叫你们。”
“这……”青山和青石面面相觑,两人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诧和猜疑。
“嗯?你们还不离开?”苏晚儿透过门窗看着外头问道,声音不怒自威。
不就是耍威风吗,她也会。
“是!”青山和青石迅速退下。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进得来这戒备森严的王府?”苏晚儿伸手就要拿起桌上仅剩的茶壶。
“住手!”封怀素抢先一步拿了去护在怀里。
“你不说我喊人了。”苏晚儿料定封怀素在骗她。
他一个月不能动武,现在才过去半个月而已。
而且莺儿燕儿这两个丫头很明显是被打晕的。
封怀素无奈起身,叹了口气。
“出来吧。”
一阵风拂过,一直隐在暗处的人现身了。他一身青衣,低眉垂眸,黑发如墨披在身后,右额垂着一缕发丝遮住了半边脸,背上背着一个赤金色的剑袋。
俊逸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右手放在身前,冲着封怀素躬躬身子,行了一礼。
这是高手。
苏晚儿被这个人周身的气息逼退两步,心生好奇。
“这又是谁?”苏晚儿心知此人不凡,难不成封怀素这段时日全是仰仗他的保护?
“这是我最近才找的帮手,不错吧。”封怀素伸手拍了拍青衣人的肩膀,笑道。
“不错,确实不错,他有名字吗?”苏晚儿背着胳膊一边打量他一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你觉得墨染这个名字怎么样?”封怀素反问一句。
苏晚儿不由笑道:“我们玲珑居被你取的这些五颜六色的名字影响,干脆易名彩虹居得了。”
封怀素放好茶壶,一本正经道:“不要扯这些没用的,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苏晚儿就把她来到鹿鸣山下,原本打算再探潮汐阁,却见南宫错和青木前去追击刁不问一事说了出来。
封怀素越听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想。
“难道潮汐阁阁主果然是南宫错?”封怀素想着便说了出来。
苏晚儿却说:“这也不一定,保不齐南宫错只是路过。”
封怀素冷笑道:“绕那么一大圈只为路过?苏晚儿,我看你脑子进水了。不过算了,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你总是盯着潮汐阁做什么?最近不是还出了个璇玑门吗?”苏晚儿不置可否。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王妃,您还好吗?”
还真是烦人。
苏晚儿给封怀素使了个眼色,接着她慢悠悠走到门后,猛地把两扇门拉开。
封怀素最后望了一眼那抹娇俏的身影,而后离开了。
“长夜漫漫,王爷他又不在,真是无聊。”苏晚儿倚在门上重重叹了口气,精致撩人的五官上越见失落,垂眸盯着怀中抱着的茶壶。
青山和青石二人见房中没有他人,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告退。
苏晚儿关好门,话还没谈完,就被这两个打断了。
“莺儿,燕儿,快醒醒。”苏晚儿把已经被放在床上的两人,挨个儿叫醒了。
“我说你们,怎么不回房间去睡,偏要睡到地板上。这要是冬天,你们俩就等着生病吧。”
接着,苏晚儿就把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莺儿燕儿赶回去睡觉了。
“驾——”夜深人静,南宫错骑着追风原路返回。
原地除了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和方才打斗过的痕迹,尸体全都不见了。
南宫错蹲下身子,仔细探查一番,发现地上有些异样的粉末,大部分已经被风吹向了各处。
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捻起一小撮粉末,忽见手指上已经掉了一层皮,鲜红的血液一经渗出立刻翻腾起来,变为一滩土黄色的泡沫。
“化骨粉。”
南宫错面不改色地起身,跨马去了。
京城装修气派的将军府,虽是夜深,依旧有一个黑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到了这里的中枢,钟千客的睡室。
“有人。”浅眠的钟慕白被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惊醒,只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里衣追了出去,远远地只见黑影进了他爹的房间。
钟慕白正欲追过去,却被暗处的守卫拦住:“公子莫慌,那人并无恶意。”
钟慕白道:“他是谁?”
守卫对钟慕白鞠了一躬,并没有回答,便退至暗处。
钟慕白向来恭谦温和的面容上,生出一丝裂痕。
他拂袖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也没有了困意。
他知道,那个人只在将军府逗留片刻便离开了。
能在将军府来去自如,看来必定是他爹的心腹。可叹他身为人子,却连父亲的心腹都不如。
如此,好不容易撑到天亮,他便早早出了门去找南宫错。
苏晚儿也早早起了床,在莺儿燕儿的侍奉下梳了妆,换了一身雪色轻纱。
“小姐,王爷他不是把你禁足了吗?”燕儿见她准备出门,好心“提醒”了一句。
“哼,他锁得住我的人,锁不住我的心。”苏晚儿并不打算出王府,毕竟她一出去就容易碰上晦气。
“那您……”莺儿欲言又止。
“青山,你在哪儿?”苏晚儿决定拉拢一下南宫错的心腹。
“王妃有何吩咐?”青山无声地立在苏晚儿身后,忽然问道。
莺儿燕儿齐齐望着这神出鬼没的黑衣男,觉得王府的气氛好像变了很多。
“王府里最高的树在哪里?”苏晚儿叉着腰问道。
青山不假思索开口:“王府的后花园有一处假山,假山南面的围墙下有两棵百年大树。”
苏晚儿打个响指:“好,替我准备秋千。”
青山答一声“是”便消失了。
“啊?”莺儿燕儿齐齐出声。
苏晚儿边走边笑道:“咱们从前在尚书府不是常常荡秋千的吗?”
“可那是未出阁的小姐的玩物,您身为王妃应该稳重一些,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来,怎么可以玩物丧志啊?”莺儿极力劝谏。
“莺儿,你这话可就岔了。所谓……什么来着?”苏晚儿一时想不起封怀素说过的那句话,脑筋一转道:“莺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绿豆糕。”
燕儿捂着嘴笑道:“莺儿,你快去,快去。”
苏晚儿回身,面露威胁:“燕儿,你也去。”
青山的动作很快,也许是南宫错亲口吩咐的缘故,秋千在苏晚儿来到时已经搭好了。
“王爷他还没有回来吗?”苏晚儿问道。
青山毕恭毕敬答道:“回王妃,还没有。”
“你先下去吧。”苏晚儿背对青山挥挥手,尽量让自己显得气势逼人。
这南宫错,自己好心把追风借给他,他是不打算还了吗?
难道在这高墙院落之中,连这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苏晚儿看了看,秋千架绑的还算结实,起码她的小身板不会把它压垮。
钟慕白打着扇子坐在软轿中,不多时就到了将军府外。
听守门的说南宫错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便打算折返而归。
南宫错正好骑着追风回来,青木也乘了一匹黑马随后。
“吁——”
钟慕白听到马嘶声,透过轿帘正看到南宫错下了马。
钟慕白迎上前去,见到追风精神抖擞,匀称高大,棕红的毛色闪闪发光,没有一丝杂毛。不由赞叹一声:“果然好马,与你很相称。”
“可惜呀,这马不是我的。”南宫错打着趣儿应了一声。
“那我就好奇了,除了你,谁还有本事得到这种万一挑一的良驹?”钟慕白轻摇折扇,笑得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