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白猛的一怔。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些时日叶长生在皇宫将江墨驳斥到无言以对的场景……
撇撇嘴，秦舒白冷笑：
“你指望叶长生……”
“你看，江夫子来了。”
二人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朱凝儿回头古怪看她一眼，轻点她额头而笑：
“想什么呢你。像这种大儒文豪斗文的场所，叶长生怎么能应付的过来？”
秦舒白脸色不自在一红：
“我不是想着他也会念几首酸诗，口舌还算伶俐么……”
朱凝儿盯着她看了片刻，招手示意她看向石桥之上，期待道：
“先不提那人，且看看江夫子是如何教训南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
顺着朱凝儿的视线，一辆青色马车径直石桥。
小溪东侧的大魏文士见到这辆马车，顿时激动起来，议论纷纷。
“江师来了！那些南楚猴子，有的耻辱受了！”
“江师先前不在，倒是让那些跳梁小丑好生扬了几阵威风！”
“今天，就让这些南楚猴子，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一众低声议论，陈端和下意识瞥了眼小溪对岸的南楚一侧。
南楚的那些儒生文士，却都对江墨的到来，整个一副淡然处之模样……
眼眸微微一凝，陈端和冲着一旁的陈霜白告罪一声，快步走下石桥，准备迎接江墨。
一身青袍，脸色略显灰白的江墨，在两个嫡孙的搀扶下步出马车，转头扫视一周。
陈霜白一捋胡须，侧目看他一眼，只是冲他扬了扬手中茶盏。之后，再也不对其关注半分。
江墨眼眸瞬间转冷，手中拐杖重重一顿地面。
要知道，他虽然在文坛的名声和地位略逊陈霜白一筹，但年岁却是比他大上些许。
陈霜白如此冷淡对他，分明是无礼和轻慢！
察觉到二人之间冰冷气氛，陈端和也是一时无奈。
轻咳一声，搀着江墨登上石桥，陈端和刻意将江墨安排在自己左侧席位。
“现在如何了？”
江墨弗一落座，便按捺不住，直接问向陈端和。
陈端和脸色一囧，讷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蒙北魏诸文友承让，我大楚，已胜了两场！”
醉醺醺的秦章便不由扬声嗤笑一声。
江墨脸色一沉，皱眉扫过小溪东侧的大魏文士。
南宫涂，张成琥，刘知章……
这些在某些方面，自己都欣赏不已的大魏大儒，竟然都没能取胜？！
南宫涂等人纷纷低头避让江墨视线。
“江夫子此来，难道不是听了消息，前来为学生和故友找回颜面的吗？”
见江墨不答，秦章扬声又笑。
“印白（秦章字），江夫子有病在身，怎可将话说的如此直白？！”
顾卿柏佯怒训斥一声。
江墨缩于袖中的手，顿时攥紧。
侧目扫了风轻云淡的陈霜白一眼，江墨突然强笑一声，主动搭话：
“自从数十年前一别，为兄甚为想念秋游（陈霜白字）。
今日恰好重逢，又正值小辈和后辈切磋完毕，不知秋游可有兴趣与愚兄试论一二？”
陈霜白放下茶盏，淡淡看他一眼，不发一言转头看向顾卿柏。
顾卿柏随即起身，冲着江墨躬身一礼：
“江夫子，晚辈顾卿柏，忝为师尊门下大弟子。
师尊已数年不曾与人讨论学问——不知晚辈可否有幸，能得江夫子指点一二？”
“……”
江墨眼皮骤然一跳。
不管怎么说，他江墨和陈霜白都是各自国家文坛儒道的执牛耳者！
陈霜白竟然只是让自己的弟子代为出战！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南宫涂等大魏文士脸色也是齐齐变得难看起来。
但这顾卿柏却是秦章和罗奕等人的大师兄……
若他们上阵，恐怕也只是徒落笑柄！
一脸诚恳望着江墨，顾卿柏再度恳切出声：
“师尊曾言，江夫子乃是全天下仅在他一人一下的儒道大家。
又，师尊常常教导晚辈等人，要摒弃一家一户之成见，博采众长，方能在学问一途越发精进。
晚辈实是诚心向学，不知，江夫子可否不吝赐教？”
江墨身侧随侍的两个嫡孙江宸、江渲，虽学问和名声不显，但却也有着傲骨和血性。
听见顾卿柏言语间暗自嘲讽自己祖父固守门户，不敢应招。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刚想上前一步，却被江墨用眼神制止。
看向顾卿柏，江墨面不改色伸手：
“既然你诚心向学，那便问吧。
儒家，道家，法家，亦或是百家学问凡有不懂之处，尽可一并问之。”
顾卿柏微微一笑，眼眸瞬间变得锐利，清声道：
“晚辈曾观浩瀚史册，却被一念困惑至今——不知，‘君民孰大孰重？’
恳请江夫子为晚辈一解疑惑。”
陈霜白下颌猛的一疼，心疼的看了眼手里的几根断须，继而，无奈看向自己顾卿柏。
这个问题，早年间顾卿柏曾在私下里请教过自己无数次，自己也就训斥他了无数次。
本以为顾卿柏就此放下了这个问题，可不曾想，在今日这个场合，他却又问了出来……
君民孰大孰重？
这是一个恪守儒道礼仪的臣子能问的出口的吗？！
江墨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瞥了眼陈霜白，摇头而笑：
“呵，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国若无君，民何所依？
君者，在天，为煌煌烈日，皓皓明月。
在地，则之万古山川河流。
若无君，民何所以为生？何所以为根？”
江墨继续轻笑：
“故此，君为大，民为小。君为重，民为轻。”
大魏一众文士，忍不住纷纷点头。
顾卿柏沉默片刻，突然忍不住哂笑出声：
“错了。江夫子，你错了。”
“若果真如你所言，历代王朝昏昧，亡国君主，也当为大，为重吗？
天下之大，竟无一人可解吾惑！
荒谬，荒唐！”
江墨脸色微微一僵。
可不等他说话，顾卿柏却突然长笑三声，突然起身径直跳入小溪！
在场众人，齐齐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