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星辰转移,温婉茹却对时间的更迭一无所知。面前是密不透风的石牢,每日的饭菜都有专人从正门下方的小木门中传送进来。
她是养在深阁中的大家闺秀,头会遭到如此的囚禁。不知身在何地,不知囚禁自己的是何人更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
温婉茹拒绝饭食,哭喊叫骂,外头却像是没有人一样。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她才会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对此毫无感知。然而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开始思量起对方的用意来。
自己的夫君不是等闲之辈,要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将自己掳走是何等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对方必然是用了什么计策将夫君调虎离山。
而石府的内部结构十分的复杂,一时三刻必然是找不到自己的闺房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将自己带出来的是府里的人。
府里的人?内鬼?温婉茹细细地思量,一张张往日熟悉的面孔在面前闪过。府中的侍卫皆是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就连婢女也是衷心耿耿服侍多年的知根知底的人。
毫无头绪,无从分析。空气静谧如同墓地,黑暗像是粘稠的墨汁将她层层包裹,其中的压抑几乎要将人逼得窒息。
温婉茹也试图寻找过别的出口。房内却除了石头做的墙壁,一张石头做的圆桌和椅子,还有简单的针头被褥床铺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缝隙,也没有光亮,房内的照明源就是几根烧到了半截的蜡烛。而洞内阴湿,一不小心蜡烛就会被顶上滴下的水给浇灭。若这个时候送饭的男人还没有来,她就要忍受上好久的黑暗。
头顶偶尔会有冰凉的积水滴下来,这是她唯一能用来清理自己的身体的东西。她就用外头的人送来的碗小心翼翼地接上,将自己的脸洗的干干净净,将自己的手洗的干干净净好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却是唯一让人感觉还没有放弃希望的做法。
然而无休无止的不分昼夜,空旷的洞内偶尔还有风声呜咽。温婉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不仅身体上受了凉,意识也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雀鑫焰。
突然间一个名字划过了她的脑海。
一个人一旦意识不清就极容易钻进牛角尖,受了过度惊吓的温婉茹此时就属于此类。
温婉茹美丽的丹凤眼微微地眯起,映现出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淡淡的细纹。这三个字被她的喉头间反复的吞吐,慢慢地变得像与此一样哽在喉咙里。
这个漂亮的小公主看着是满脸的纯真无邪,那张娇艳无比的脸怎么瞧怎么能算得上是国色无双。如果是她要将我带来此处却是所为何事?温婉茹的目色中泛起一丝前所未有的神色。
这样一种神色原本不该出现在她这样一个女人的身上。温婉茹知道,雀鑫焰被指派给石策当弟子绝不是偶然的,那是君上亲开进口,将军却也少见没有推辞。
她更知道,将军的为人虽然看着十分的好相处,骨子里却带着难言的疏冷,并不喜欢和人亲近。就算是在墨儿在幼年的时期,也没见将军抱过他几回。温婉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墨儿是什么身份,也怪不得将军不喜欢。
可她和将军是青梅竹马,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只能换来一丝与他人不同,在外头得个鹣鲽情深的好听名声。
将军虽然对所有人都好,但温婉茹知道,他对那个小公主的好又和旁人不同。那样的一份好,好得石策身上仿佛万年的积雪尽数消融,只要站在雀鑫焰面前,将军就仿佛从天上人变成了世间人。
在她高烧不退的时候彻夜相伴,用手握了寒冰再放于她额头为她博来一丝清凉;在自己企图成就墨儿与她的因缘时疾言厉色,出手警告;带她进只有历代石家后人才能进的秘密之所,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更听见有传闻说,在此之间将军就已经和这小公主在宫内的梦中庭中频频幽会相见,听说将军还为了她得罪了姐姐的成妙。
那个恐怖的想法像是惊雷般的在她的脑海中炸开,炸的她魂飞魄散血肉模糊,四肢百骸都向内散发着深深地寒意。
雀鑫焰那个贱人是来和自己抢夫君的!
温婉茹几乎站立不稳,扶着身后的桌子菜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摇摇欲坠的身体。抢夫婿,夫婿,石策,将军。她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着,将军对她那样不同,心里大概也真的是爱惨了她。想必对她的想法作为早有所知?
又或许将军默许了她将自己的软禁?
想到此节,温婉茹身体一软,心中苦痛交加。只觉得自己多年的陪伴和努力竟抵不过一个美丽女子出现的区区数月。
也是,皇家的公主如何能委屈做小。而他们石家和自己的温家又是多年世交,又怎么好撕破了面皮休妻?
夫妻数十年,到头来竟成了一场笑话。
她心头凄惨一片,笑声中带着明显地悲切,一声大过一声,到了最后几乎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凄厉地笑声在空旷的石间里来回震荡,似乎又被扩大。如果此时又不知情的人无意间跨入此地,必然以为其中居住着怨气冲天的女鬼。
千秋跨入洞口,忽然听见洞内传来恐怖又尖锐的笑声。他不由地心头一颤,快步的奔跑到了门口。一手将锁头拧断,石门应声而开。
久违的阳光从打开的门外撒了进来。接着光亮,千秋看见记忆中那个娇弱温婉的女子,枯瘦的像是耄耋的老妪。那头原本漆黑如泼墨的长达,此刻竟然变得一片雪白,晶莹剔透。
“茹茹!”他顿时心痛难当,上前一步将她死死抱住,“茹茹对不起,茹茹我来了。别怕茹茹。”而怀中的人却似乎毫无知觉,只是口中一个劲狠狠地念叨:“雀鑫焰,杀了你。杀了你,雀鑫焰。”
千秋抱着她,心知是自己曾经施加在她的身上的幻术更迭了她的记忆,却也将她的记忆打扰的错乱。自己将她藏在这个地方,怕是诱发了那幻术的深层作用。
他的手臂收紧,心疼懊悔地不能自已。茹茹,从今往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你别怕,我和你不再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