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策的府邸确实较之萧碑泰要近了许多，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马车略一摇晃，稳当当地停了。
石策率先下了马，替我撩开了帘子。待我下车之后，却听得萧碑泰一声惨嚎，我慌忙回头。只见他七歪八扭地摔在地上，威武不凡的将军看起来很是惊讶地伸出手：“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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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站立这先前在街上看见的那个白衣少妇。见我们一行人下了车，先是冲着为首的石策盈盈一拜道了声：“将军。”他上前扶了把：“婉茹，这两位是今日买下月老牌的贵人，你将他们带下去好生安顿。”
温婉茹应了声，身若扶柳，当真担得起温婉贤淑四个字。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族的良好教养，婉茹婉茹，人如其名。
我又想起那在梦中庭，成妙小女儿态尽显地向石策表露心意，原来觉得那姿态也是极美的。可和入了骨子气度相比，竟显得拙劣不堪。
也怪不得石策说我们只是孩子。
温婉茹上前拉过了我的手，身上有着温馨的香。
她这样的人只消站在那里就是温暖的，更何况她冲我笑的这样亲切：“我道是个什么样玉骨冰肌的姑娘能让人散千金费劲心思博得一笑，却也不曾想到生的这般标志。”
而她的目光掠过我，注视到萧碑泰的时候快速略过一丝惊艳，却被她良好的家教迅速压下，转过脸上继续对我说：“怕也只有那样丰神俊朗的公子能配得上。”
我一时觉得尴尬，萧碑泰听了面上浮现出几分神伤。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心知我俩的关系怕是个误传，也不再说话。笑呵呵地牵了我进了府。
石策的将军府从外表上看实在普通，怕是皇城内稍微有两个钱的富商也会修得比他更为气势恢宏。
进了府却是别有一半天地，特别是穿过花园里那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透露出别样的逼真之感。
雕梁画栋，水榭楼台，移步便可换景。
石策常年出征在外，自然是不可能在这琐事上花费那么多心思，顶多是从父王的梦中庭扫荡些奇花异草搬回自己家里。那这样别出心裁的装饰，必定是出自于这位贤内助之手。
我先前未见面之时，我还好奇过温婉茹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见了面搜肠刮肚也在我少的可怜的词汇量中只能感叹出一句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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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喧嚣带了很晚才逐渐退去，那些明晃晃的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熄了。我却在一片融融月色中辗转难眠，披了外衣迟疑着要不要外出走走，一方面又觉得半夜再别人家里乱走到底是失礼。
踌躇了一阵子，再想想奇园景色，终究没有忍住推门而出。
夜色虽已漆黑如墨，却有如水月光铺于地面为我开路。我举了盏煤油灯，小心往前探着路。
约莫走了一盏茶，我悲催地发现，有时太巧夺天工的布局也不是什么好事，让我这种毫无方向感的路痴几乎变成了撒手没。
对的，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在此地迷了路。
此时过了三更，大部分婢女都也沉沉入了梦，我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裹紧身上的外套，夜里的风吹得我通体生寒，心道如果自己不幸冻死在这里，也不知道会让多少后人笑掉大牙。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前头有个人提了灯笼慢慢向我靠近。一边靠近还一边问：“可是雀姑娘？”
来人正是温婉茹。
我不由地激动，觉得这姑娘怎么看怎么像个活菩萨，连忙应声答道：“是我。”她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看着瑟瑟发抖得我担心的皱起眉头：“你穿的这样少，怕也是冻坏了，快随我去房里暖暖。”
听到她要我和她回房，我想到什么僵了僵，她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捂嘴轻笑：“姑娘别担心，将军一般歇在书房。”我这才欢天喜地地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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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进房中，我便觉得方才缠绕在身上的冷气一下就褪去了，虽然侵入更深的寒意还有余威，但也不大碍事。我瞧着她房中的火烛为歇，有些好奇的问她：“夫人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
她拉我在房中坐下，递了杯茶给我：“在给慎儿做衣服呢。今天带他上街他瞧见哪家小孩子身上的兔子图案，喜欢得紧，一直吵吵嚷嚷地喊着想要。我就寻思这在他衣服上也绣上一只。”
在火光映衬下，温婉茹显得更是端庄，慈母的笑容在她脸上扩开。我心下有感，不由呢喃：“夫人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娘。我也有个这样的娘，最爱给我亲手做衣服。你瞧，我身上这件也是她不久前给我赶出来的。”
说着抬起手臂，将袖子上的刺绣送到她眼前。
温婉茹也不推辞，拉过我的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我衣服上的图案，眉目有些惊讶：“这针脚如此细致缜密，这位姑姑的手艺当真是不凡。”有摸上另一处图案：“这样精巧的绣工，我平生只见过两次。倒是和将军从外头带回的一件罗裙很相似。”
“是什么样的罗裙？”
她想了想：“是条小姑娘的裙子，看身形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黄色的齐胸，桃红的下摆，我虽然不知那是和人之物，可将军还很是宝贝。其实我一开始••••••”
温婉茹语气有些不好，但瞬间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在外头和别女子生了个姑娘。可将军不是个好委屈自己的性子，若是他那样宝贝那个女儿，早该带回来了。”
其实她在形容那条模样的时候，我心里就大抵知道那裙子是石策从梨花坳里带回来的。
而温婉茹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自顾自地继续：“随那裙子一并被将军带回来的，还有个盒子。我在盒子的左下角看见了三个字，姚宝贝，底下还有一行字，点名要送给将军。想来也一定是哪个在战乱中被将军所救得孩子，回报的谢礼罢了。”
我的大脑随着她这一句话“轰”地炸开。
我虽忘了与石策的过往种种，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条裙子，更不曾忘记自己为这裙子附上了如何与众不同的意义。
原来过往的我，竟对石策报了那样的心思吗？原来我竟是爱着石策吗？
刹那间我看着温婉茹无言以对，无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