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好重,风好冷,地狱漫漫无尽头。
身中剧毒的人无药可解,向前伸出的双手再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只能感受到性命流逝的速度,是多么无情多么冰冷。
被追杀的人眼前只有自己的脚,脚下只有逃亡的路,路上布满无边未知的杀机。肩膀上的人身体越来越沉,石策脚步在不自觉中逐渐放慢。我捂上耳朵,尽力不让那些痛苦的哀嚎传进我的耳朵里。
时间或许过得很慢,却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然而来到中途,在生长着两排高大树木的路边,逼命的脚步再度出现。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不是偶然,这支小分队定然是叫身后腾起的浓浓黑烟吸引而来。
一丝丝的笛音响起,姜九凰察觉到了我们这方的危难再度如法炮制。那骨笛被她真元催动,散射出一道又一道的蓝光。她的额头积攒起细密的汗珠,蛇群再度从我们面前的地面下钻了出来。
姜九凰之前从没有催动过这么大量的蛇群,违背自然的规律在初春行动。徐氏自然之力真非人力可以撼动,虽然她极力调动真元要将曲子演奏下去。可是附在骨笛上压力却愈演愈烈,她手指与之对抗发出“咔咔”的脆响。
在一声“碰”,骨笛再也受不住那相抗的巨力,应声碎在姜九凰的手里。姜九凰也被震退几步,张口吐出一口污血。而蛇群没了姜九凰的操控便没有纪律,纷纷向四周游移。
军队没有群蛇拦路,口中带着浓烈的杀气,冲我们冲来。石策眼疾手快,几个闪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身后还有即将追赶过来的两只小分队。我眸中闪过一丝腥红,华光一瞬在掌中显露。
轻喝一声,剑身挥出鲜红色的剑气。最前方的几个人只觉得面前一凉,再回过神,他们只觉得在自己的身高已经拔高了数尺,又飞快地坠落。落在地上的头颅面上带着错愕,却在不曾反应的时刻就已经跌落尘埃。
“你带着阿炳快走。”这是我第一回这样杀人,血腥的味道不断刺激着我的鼻腔。那脖颈处喷出的鲜血犹如喷泉,冲着蔚蓝色的天空喷洒,似乎是要将天也染成血红。
落下的血珠击打着大地,也渗透我的衣衫,仿佛印在灵魂上的拷问,嘶喊声在我耳边回响了一遍又一遍。
“你说什么胡话!”石策面色不好,将背上的人卸下推到我怀里,“有本将军在,何时轮到你来逞英雄?!”
“若不是因为我,你的身份也不会暴露;若不是我要你带着阿炳,我们两人也必定可以逃脱。我知你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却因为我的愚蠢而断送了。一切皆是我的错,我雀鑫焰自当承担!”
我不肯去接阿炳的身体,却看见石策逐渐冷然的眼神。
他抽手,阿炳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倒在了一旁。石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低沉沙哑:“如果他的命成了你活下去的阻碍,我会放弃;如果我的命不能护你周全,那就毫无意义。姚宝贝,在我石策面前你永远不是王女。我要你好好活下去。你想做傻事,除非我死。”
说完他不再看我,却依然问:“知道我从仙境里带出来的兵器是什么?”难道不是那排短戟?我刚想开口,却见他一只手伸到胸口。他的胸口银光大作,只见他双手奋力一拔。
一口光芒闪烁的神器夹杂着无匹的浩力蓬勃而出。兴许是出自同源,我手中的华光一瞬发出“嗡嗡”地震动,而那柄神器也回应声响。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互相诉说着哀思。
片刻后,光华散去。那隐藏在光华中的神器终于现身,却是一把通体透明的长戟。石策横空一旋,雄力震慑当场,无比气劲震慑在场众人。
这才是石策成名之战所用的兵器,这才是真正的战神戟。
他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明明人还是那么个人,此刻战神戟上手,他的气凛然一变好似换了一个人。我握紧华光一瞬,一手扶起地上的阿炳。他被那么一摔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却也在逐渐清醒。
两个眼皮好不容易睁开,看了看四周却是景色巨变。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身后传来震耳的杀声,此时的他们才算刚刚被团团包围。
见他清醒,石策飞起一脚将一把铁剑踢到他面前:“若是不想死,就并肩而战。”
阿炳虽然脑子不好使,却也明了此时自身的立场已然与昔日战友对立。不愿不忍,而面前的人们满脸的煞气,望向自己眼神恨不得拆骨吃肉。
可他呢,他刚才还满心期望着他们谁都不要出事。阿炳
忽然间觉得有些茫然,落在地上的那把剑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战争的铁蹄摧毁他们的家乡。老母亲身染重病奄奄一息,他听说在遥远的国都有个叫石策的大将军。那是个人间的战神,战无不胜。
后来就被抓了壮丁。到了军营里,大家尚且稚嫩的脸上都带了一丝希冀。
那是对自家国土富强安康的希冀,那是对自己能给家人带去好日子的希冀。
陈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需要用连番的征战去扩充土地,可是战争没有停。兄弟们一个一个地倒下去。母亲咽气的时候他也没能赶回去,那时他在第一次前往凤国的路上,直到败兵回国他才得知那个消息。
小卒能收到的补贴少的可怜,而上层的剥削,让原本不少属于他的军功不知为何销声匿迹。那个曾经递给过他们母子赖以救命馒头的少年将军,侵吞了他的功绩。于是他没有钱,母亲只能用草席裹了匆匆下葬
阿炳觉得此刻的身上好冷,眼神流露出的无助竟叫人心疼。自己或许从来就是无根的人,母亲是自己的根。可她死了,他的根也没了。一时的失误导致昔日同伴不分缘由的逼杀,忽然间那些曾经的情谊都化成了乌有。
他对陈国的情谊也丧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