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姚压下满心的冷意,倒了杯热茶给萧梧,看着她毫无怀疑地一饮而尽,心里某个角落充满了快意又有某个角落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萧梧开口了,她的语气变得很轻柔,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姚姚,你想家吗?”却不等她开口,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很想家了,很想父王和母后还有王兄。我这两天做梦,老是梦见小时候在王宫里里玩耍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在挖土捏泥人,你就端着糕点在我身后站着,真好啊,那时候真好啊。”
说罢,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笑了起来:“姚姚,你很快就能回家了。替我去看看后院的海棠花是不是开的和过去一样好。再帮我好好照顾父亲他们,还有哥哥,他是喜欢你的,只是他自己还不是很清楚。我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他疼我就自以为是喜欢了我,你要原谅他,他不是故意的。”
雀姚怔了怔:“公主,你在说什么?”
萧梧笑着摇头:“还是叫我阿梧吧。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不管是谁想要我的命,我都可以争一争。可只有你,姚姚,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说着她突然吐出了一口血,雀姚吓坏了,她明明记得那种药的毒性和剂量只会让她流产假死,可为什么会这样?
萧梧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依旧是在微笑:“姚姚,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为我试了那么多回的毒药,我又怎么会对毒药一无所知呢?其实我考虑了很久,只有我死了,你才有可能和小泰一起被放回去。你们要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萧梧的下体也开始汩汩地流着血,洁白的衣摆绽放出大片的梅花。
雀姚推开她的手,跑出去,惊慌失措地大叫:“来人啊,来人啊,贵妃娘娘不好了,贵妃娘娘血崩了。来人啊!”
她是她的骄傲,是她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着的孩子,纵使她怪她怨她,想要教训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杀了她。阿梧,你不要丢下我!原本寂静的宫闱瞬间火光四起,大批大批的人朝着殿内涌来。
头发花白的太医,从宫外紧急调来的稳婆,各宫的妃嫔还有那个母仪天下的王后。雀姚跌坐在殿外的台阶旁,看着不断有人从那间房里进出,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直到那声婴儿的啼哭将她从一片虚无的放空状态中惊醒,她才猛然想起她的阿梧还生死未卜地躺在那张床上。
推开众人,雀姚跌跌撞撞,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却有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王后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显然是惊讶的,仿佛看见厉鬼似的带了惊恐。
而她,一步一步靠近那张躺着她所有牵挂的的床。
美丽圣洁的少女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她额上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看起来还有几分朝气,带着弧度的嘴角攒着浅浅温柔地笑意。忽略她的胸口没有起伏,忽略手指在鼻下探不到鼻息,雀姚一定就认为她只是睡着了。
为什么呢阿梧,你怎么躺着不肯起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握住少女的手,无不委屈的地想着,可我也在生气啊,你快起来哄哄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人没有反应,雀姚只觉得,这个世上的事情,有多么的造化弄人。那一条红线缠绕在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究竟是捆绑住了谁和谁?
萧玉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方才自己真心为何,而自己亲眼看到阿梧的身体再也无法坐起来和自己嬉笑地时候才知道哪个人对自己最为重要。
为什么自己心甘情愿为她和萧玉欺瞒天下人;为什么哪怕她吃醋到发疯也要竭力克制自己不让阿梧知道那些不堪的事情;为什么这凤国的日子这样艰险无聊,自己真正觉得难以忍受的时日是在阿梧侍了寝之后。
因为那是她的阿梧,是她一个人的阿梧。
而片刻前她还巧笑倩兮地喊着自己:“姚姚。”如今却永远地睡着了。
“阿梧。”她轻轻地叫着,“我不想回去了,如果陈王宫里没有你,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永远留在这里陪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再不分开了。你原谅我吧,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好不好,阿梧,我害怕。”
她强忍着,不敢让它们掉下来,仿佛这样做,那个少女还能再醒过来。
后宫的事情,哪怕大得能把天捅个窟窿,按理说原是不能在这深更半夜打扰到圣上休息的。巧的是那天雀楼云批改奏章到了深夜,又凑巧看到了屋外的点点火光,隐隐觉得今晚的后宫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不寻常。
又好巧不巧的在踏入萧梧宫门第一步,远远地就看见王后身边的婢女拉扯着雀姚厮打,雀姚怀里还紧紧护着什么。事态看起来不太妙,他快走几步走入战场。只看见萧梧的房间跪了层层叠叠的宫女,里头还隐隐传出哭声。
他一下子心就凉了。厮打逍雀姚的女官还没发现气氛有些不大对头,直到脸上挨了一记耳光将她打得天昏地暗,身边的人依次跪下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才惊慌失措,匍匐到雀楼云的脚边,磕头如同捣蒜般:“皇上恕罪,混过上恕罪••••••”却被雀楼云厌恶地一脚踢开:“拖出去杖毙。”那侍女哭喊,声声都是饶命,却没有人搭理,也没有人敢为她求情。
雀楼云冲雀姚俯下身子,看清了她的怀里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孩儿。却不知怎么的,肤色黝黑,倒不似她母亲那般白净美丽。雀姚这时快速地冲他跪好,声音听着娇弱可怜:“陛下,我家娘娘为奸人所害,身中剧毒故而早产。你瞧小公主的面色,就是那毒留下的后遗症。陛下求求你为娘娘做主,贱婢愿以一死替娘娘求一个公道。”
在场一干人等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雀楼云没有理睬她,直起身子抬脚就走进了萧梧的寝殿。若是那个人真的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有干系的人,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