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捂着眼睛，女眷们甚至还有吓得低声抽泣。这也难怪，毕竟都是在骄纵下长大的女儿家，见到这样的场景怎么可能不害怕么？
眼一闭，身后惨叫的声音终于是消失了。面前龙椅上的那个人，声音威仪：“鑫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回过头，小小脖子上的那一枚银针被身后因为炙热的散发光芒而映衬地熠熠生辉。
一旁准备动手行刑的行刑官举着一把亮银色的小刀，面对着已经咽了气的尸体不知所措。
小小的表情狰狞死死地盯着我，我有些无奈：主仆一场，你的性命是万万救不得的。这是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但是哪怕到死，你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好眼色，怎么还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再回首，我抱拳跪下：“儿臣无话可说，请父王责罚。”此话一出，人群中的某人瞳孔一缩：这丫头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败君王脸面的事情也是可以做的么！
“父王，小妹想必只是心肠太软。见不得自己原先贴身伺候的下人受此折磨。”雀陌见状也知道麻烦，急忙站出来抱拳在我身边并排着跪下，“请父王万勿动怒。”
紧接着方才为我作保的两个王子像是约好似的，也与我们跪在一排为我的鲁莽请求原谅。如果不是当下的情况，那我想这样的场景其实是有些好笑的。可是我现在不敢笑，也笑不出来。
头顶上的君王微微叹息，身边的人一片鸦雀无声全部都怀揣着莫名的心思沉默着。雀楼云好像对我们这样的举动很是头痛，口气重颇有些无奈：“起来吧。”在我不曾注意的某处，石策的手再一次从紧握的状态中松开。
这个丫头。他在心中微微一叹，大概是觉得不吓死他就不太甘心。望向那几道跪着的身影，蓦地，像是有产生了什么特别的感应。我的头也抬起，与石策投来的那道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神中有一股子小孩子做了坏事被抓包般地尴尬，心虚地闪了一闪却没有避开。反倒是注视的时间越长便越热烈，到了最后几乎叫我要误认为他会直接跑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我的屁股。
所幸他没有，我忙不迭地将目光移开。虽然注视的时间感觉上来说很长，但是真的说起来也就是短短一瞬。然而另一道炙热不下于石策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的脸瞧出两个洞来。
这目光不知何时存在的，或许是我和石策相望地太忘我以至于到现在才才发现它的存在。朝目光射来的方向又看过去，果不其然，那是目光复杂的罗玄州。带着爱慕和隐忍，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我。
“儿臣鲁莽，冲撞了父王。愿以此次所有赏赐作为惩罚，以息天怒。”
身边的老三有些懵了，父王刚才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打算追究了。这丫头怎么还傻不拉几地要将自己拼死拼活所得的财产的还要拱手还回去？更何况钱财是身外之物也就罢了。
那官职头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有了正式的官职就有了多一重的身份，有了多一份可以自行选择的权利。就算她是公主，以后的结局也出意料也是要为国家牺牲自己的婚姻的。雀陌不由想起那个在他刚从梨花坳回到宫中便已经准备着出嫁的大姐姐和二姐姐。
头一回嫁女儿，母亲抱着大姐哭得死去活来。
那要迎娶大姐的是个已经耄耋之年的别国君王。莫说感情，就怕过不了几年大姐就要守了寡。在别的国家如同浮萍一样无根的女人本来就十分的可怜，更何况将死的糟老头子如何能叫大姐有子嗣？
果然，嫁过去后第二年的春天，国主驾崩。
他的太子刚继位，便将他姿容曼妙的姐姐强行霸占。姐姐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当晚便投井自尽了。这样的消息从别国传来的时候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寥寥告知了姐姐的死讯。还是那个从孩童时期就被姐姐带在身边的丫鬟将真相写进家书，他才得以知晓。
他气不过，将家书拿了跑去找他的父王。可是父亲看了这样书信，却好像只是家书里头问了句：“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这样的家常话，面色竟然无悲无喜。末了还嘱咐他，不要叫这样的东西在宫中流传出去。
不要流传出去？为什么不要流传出去？雀陌不解，但又好像是什么都明白了。总而言之一颗少年心中对父亲的尊重却是凉了，凉得透透的。
他不知道大姐的丧事办得怎么样，尸体有没有被那个恶魔太子好好安置。紧接着他刚刚行过笄礼的二姐姐也被赐了婚，对象正是那个害得他大姐羞愤投井无颜做人的男人。
雀陌在宣室殿的门口足足了请求父亲收回旨意，这一跪就是足足三天滴水未进。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的倾盆大雨过后，肆虐的高烧席卷了他的全身。在他发烧期间，雀楼云破天荒的踏进了他已经失宠的母妃的寝殿。
母妃惊喜而惶恐，雀陌躺在床上意识也已经烧得模模糊糊却依旧能够记得，这是个将他两个姐姐送上死亡之路的残酷刽子手。没有哭泣，他只是声音虚弱地问了前来专程看望他的雀楼云：“父王，我能不能代姐姐出嫁？”
不知那人是将这话当成孩子烧傻时的糊涂话，还是根本就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总之雀楼云只是安静地站着将他望了，临了才说：“当你不够强大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东西还值得去珍惜了。如果能保下更多的人，就不会叫我心软痛心。”
那时候他想，若自己和姐姐们的性别换一下就好了。姐姐们可以为了自己而读书，可以为了国家而上战场，可以活出多么精彩又灿烂的人生。至于那样恐怖的命运，让他为姐姐们去承担就好了。
可现在这样珍贵的东西被放在了面前这个小妹妹的面前，是多少人做梦都要不来的，她是真的不懂其中的含义么？
也是可以就这样轻易地说还就还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