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成了临时据点。
被救出的人们已被送往医院，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煤气爆炸。现代社会总有合理的解释掩盖超自然事件，这让我们这些"异类"得以隐藏。
"饭来了。"李大壮推门而入，手提几个塑料袋，香气四溢。"都是附近小店的招牌菜，应该能补充点体力。"
我接过袋子，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句芒的藤蔓中含有剧毒，即使是我这种体质也需要时间恢复。
"伤还疼吗？"他关切地问。
"小伤。"我淡然回应，心中却有一丝暖意。三百年来，鲜少有人如此关心我的伤痛。
陈雨坐在窗边，默默望着窗外。她自大厦倒塌后就沉默寡言，神情凝重。
"来吃点东西。"我递给她一碗面。
"谢谢。"她接过，却只是搅动而不进食。"句芒逃了。"
"带着木灵石？"
她点头："恐怕是的。他不会就此罢休。"
我知道她说的对。句芒既然铤而走险到这种地步，必定有更大的图谋。
饕餮从厨房探出头来，满嘴油光："这个叫炸鸡的东西真好吃！比唐朝的炸兔都香！"
李大壮差点被水呛到："他刚才说唐朝？"
"习惯就好。"我无奈摇头。"他活的年头比你想象的要长得多。"
饕餮擦擦嘴，正色道："木灵石被带走了，但祭坛已毁。句芒如果要再次激活灵石，需要寻找新的地脉节点和重建祭坛。这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陈雨忽然抬头："也许不需要。"
我们齐刷刷地看向她。
"木灵石之所以需要祭坛引导，是因为此地灵气稀薄。"她放下碗，声音低沉，"但如果他找到另一个灵脉汇聚点，再加上合适的时机..."
"中秋。"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陈雨点头："中秋夜，月华最盛，地脉共鸣。那时灵石可借月华之力直接开启通道，无需繁复祭坛。"
"中秋是后天。"李大壮看了看日历，"时间紧迫啊。"
"问题是，句芒会选择哪里？"我思索道，"这座城市的灵脉节点不止一处。"
陈雨沉吟片刻："必须是月光能直射的地方，最好是高处。"
我们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
"城北塔。"李大壮说出了我们的共同想法。
城北塔是市内最高建筑，恰好建在一处古老的祭祀场所上。我曾感知过那里的灵气，浓郁异常。
"必须立刻调查。"我站起身，随即因伤痛微微皱眉。
李大壮一把扶住我："你伤还没好。让我去。"
"太危险。"我摇头，"句芒不是你能对付的。"
"可我是警察，能合法进入城北塔。"他坚持道，"只是初步侦查，发现异常立刻撤离，绝不逞能。"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他。"带上这个。"我取下一枚青色的发簪递给他，"有危险捏碎它，我能感应到。"
这是我的一缕羽毛所化，蕴含着我的一丝真元。用在凡人身上，是很大的浪费，但此刻我竟不觉得心疼。
李大壮郑重地收好："谢谢你的信任。"
他离开后，饕餮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看来有人已经栽了。"
"闭嘴。"我白他一眼，心却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陈雨突然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我们只是..."
"别自欺欺人了。"她打断我，眼中是过来人的了然，"你对他的感情，比你愿意承认的要深得多。"
我沉默。确实，李大壮闯入我的世界不过短短数日，却已让我这颗尘封已久的心开始松动。那种被牵挂、被在乎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又如此危险。
"你该知道结局。"陈雨轻声道，"人类的生命短暂如昙花，与我们的漫长岁月不可同日而语。即使他侥幸活到百岁，在你的生命长河中也不过一瞬。"
"我知道。"我苦涩地笑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该..."
"不。"她出人意料地说，"正因生命短暂，才更显珍贵。青帝曾说，宁愿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痛，也不愿错过那短暂的欢愉。"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青帝说过这话？"
陈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因为他是对我说的。"
这个回答如同晴天霹雳，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青帝..."
她没有否认，目光投向远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我还是巫山神女时。我们相爱，却不得不分离。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昆仑一战，我没有选择站在句芒一边。"
我一时语塞。巫山神女与青帝的情事，在昆仑山从未有过只言片语。这样的秘辛，令我对眼前这个"记者"有了全新的认识。
"所以，"她看向我，"不要让惧怕失去的恐惧，阻止你去爱的勇气。"
饕餮在一旁撇嘴："肉麻死了。要我说，直接把他变成妖怪得了，省得这么多顾虑。"
"饕餮！"我怒斥，"休得胡言！强行改变凡人命格，是大忌！"
"开个玩笑嘛。"他缩了缩脖子，"不过说真的，如果有缘分，或许有其他方法..."
他话未说完，我胸前的宝镜突然微微发热，同时我心头一紧——李大壮遇险了！
"出事了！"我一跃而起，顾不得身上的伤，"饕餮，跟我走！"
我们冲出食堂，陈雨紧随其后。青鸾宝镜指引着方向，带我们直奔城北塔。
心急如焚间，我不禁自责——为什么要让他独自前往？我早该预料到句芒会设下陷阱！
城北塔高耸入云，玻璃外墙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柱。然而此刻我的眼中只有那股从顶层散发出的强大木系妖气。
大厅内游客稀少，安保人员行色匆匆，似乎刚发生了什么事。
"警方封锁了顶层。"陈雨低声道，"说是有人闯入了禁区。"
我的心沉了下去："该死！一定是句芒抓住了李大壮！"
"用不着正门。"饕餮嘿嘿一笑，化作一团黑影，"我带你们上去。"
他迅速延展，将我和陈雨包裹其中。一阵天旋地转后，我们已到达塔顶的观景平台。
入眼所见令人震惊——整个平台已被改造成一座巨大的祭坛，木灵石悬浮在中央，散发着幽幽绿光。而李大壮被藤蔓牢牢捆住，悬吊在祭坛上方，生死不明。
句芒背对我们，正在祭坛边缘刻画符文。他似乎早有预料，头也不回地说："来得真快，青鸾。我就知道你会为这个人类冒险。"
"放了他。"我冷声道，"你的目标是我，不是他。"
句芒转过身，眼中绿芒闪烁："不完全正确。我的目标是打开通道，而你，恰好是阻碍。至于这个人类..."他抬头看向李大壮，"只是个引你上钩的诱饵，不过看来效果不错。"
"卑鄙！"我怒极，青光自体内迸发，"堂堂木神，居然用如此下作手段！"
"在生存面前，何谈高尚？"句芒冷笑，"三百年的流亡生涯，足以磨平一个人的傲气。"
陈雨上前一步："句芒，适可而止吧。你真以为开启通道就能回到昆仑山了？玄武不会允许的。"
"玄武？"句芒嗤笑，"你以为我是为了回归昆仑山？不，我要解放被困在人间的同胞，组建自己的势力！"
"疯子！"饕餮怒喝，"这会打破两界平衡，引来天谴！"
句芒不屑一顾："天谴？青帝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天谴？老规矩早就该打破了！"
说话间，他手一挥，数十根藤蔓破地而出，朝我们袭来。
战斗一触即发。饕餮化身巨兽迎击藤蔓；陈雨召唤云气，形成风刃切割；我则取出宝镜，青光大盛，直指句芒。
"你的伤还没好。"句芒讥讽道，"凭现在的你，还想与我抗衡？"
他说得没错。胸前的伤口在激烈运动下再次崩裂，一丝青色的血从衣缝渗出。但我无暇顾及，全力催动宝镜之力，试图突破他的防线。
激战中，我拼尽全力冲到祭坛边缘，一跃而起，想要救下李大壮。然而句芒早有准备，一根粗壮的藤蔓猛地抽来，将我击飞出去。
我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袭来，几乎晕厥。宝镜脱手飞出，落在祭坛另一侧。
"苏落！"李大壮突然苏醒，看到我受伤，拼命挣扎，"你没事吧？"
"别动！"我勉强支撑起身体，"我没事..."
句芒大笑："感人至深！不过很快你们就要永别了。"他双手掐诀，祭坛上的符文开始发光，"今夜月华初现，正是激活木灵石的最佳时机！"
我试图站起，却两腿发软。陈雨被藤蔓缠住，拼命挣扎；饕餮虽然凶猛，却被越来越多的藤蔓层层包裹，难以突破。
"宝镜..."我伸手想要召回宝镜，却力不从心。
眼看符文光芒越来越盛，木灵石开始震动，通道即将开启。一旦成功，不仅李大壮性命堪忧，整座城市都会陷入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奇迹发生了——李大壮竟然挣脱了一只手，然后摸索着掏出我给他的青色发簪，用力捏碎！
一道刺目的青光从碎片中迸发，直冲天际。与此同时，我体内的血脉共鸣，一股久违的力量涌入全身。
"这不可能！"句芒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人类怎么能引发青鸾真元？"
我没空理会他的惊讶，抓住这股力量的瞬间，猛地站起，一个闪身冲到祭坛边，捡起宝镜。这次，镜中青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住手！"句芒怒吼，双手结印，无数藤蔓朝我袭来。
我不退反进，宝镜迎上，青光与藤蔓相撞，竟硬生生将其化为灰烬！
饕餮抓住机会，挣脱束缚，一口咬断缠绕李大壮的藤蔓，将他救下。
"不！"句芒疯狂地催动木灵石，绿光大盛，祭坛中央出现一个模糊的漩涡，"已经开始了，你们阻止不了！"
我举起宝镜，全力以赴："宝镜照妖，破！"
一道粗大的青光柱从镜中射出，直击木灵石。两股力量在空中交锋，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整个平台剧烈摇晃，玻璃墙寸寸碎裂。
"退后！"陈雨挣脱束缚，拉着李大壮和饕餮往后撤。
我咬紧牙关，固守原地。宝镜与木灵石的对抗如同两股洪流相撞，能量波动几乎要撕裂空间。
"你赢不了的！"句芒狰狞地笑着，"木灵石已经激活，即使你击退我，通道也会开启！"
他说得没错。我感觉到木灵石的力量正在逐渐压过宝镜，通道漩涡越来越大，隐约可见另一端模糊的山峦轮廓——那是昆仑山！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和你一起。"
李大壮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坚定地扶住我摇晃的身体。
"快走！太危险了！"我急切地说。
"不。"他斩钉截铁，"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我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从我们接触的地方扩散开来。宝镜青光大盛，竟隐约形成一只巨大的火鸟虚影！
"朱雀现世？"句芒难以置信，"不可能！"
我也同样震惊，但来不及思考。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我将宝镜之力催发到极致："破！"
青光与木灵石的绿光对抗中终于占据上风，一举击穿通道漩涡，直击木灵石！
"不——"句芒绝望的嘶吼中，木灵石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随即爆裂开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我们全部击飞。我本能地抱住李大壮，护他周全。
待硝烟散尽，祭坛已然崩塌，木灵石化为碎片，而句芒——已不见踪影。
"他逃了。"陈雨虚弱地说，脸色苍白，"但木灵石已毁，他短时间内无法再开启通道。"
我检查李大壮的伤势，所幸只是些皮外伤。他却反过来担心我："你的伤更重，别动。"
"我没事。"我勉强笑笑，心中却满是疑惑，"刚才那是..."
"朱雀之力。"饕餮严肃地说，这在他身上极为罕见，"不知为何，这个人类竟能引发你体内沉睡的朱雀血脉。"
"这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朱雀乃是四象之首，我不过是青鸾，怎会有朱雀血脉？"
陈雨若有所思："除非...青帝当年对你做了什么。或许，你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看向李大壮，他同样疑惑地看着我。刚才那一刻，我确实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而触发这股力量的，正是眼前这个凡人。
为什么会这样？我与他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联系？
远处警笛声渐近，我们不得不暂且撤离。但我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只是更大谜团的开始。李大壮能引发我体内朱雀之力，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这是巧合，还是宿命的安排？
满腹疑问中，我看向夜空。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皎洁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仿佛上天在注视着这一切。
无论答案是什么，我已无法否认一点——我与这个凡人警察的命运，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再难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