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静书的一刹那,窦燕儿也惊诧地微微瞠目,道:“林静书,你怎么也被那妖怪给抓进来了?”
林静书道:“方才我与钱三在这附近搜寻你的下落,岂料我落单的途中遇到了这妖怪......”
窦燕儿道:“这妖怪诡计多端,他为了让众人误会我已经丧生,便剥了我的衣服包裹旁人的碎尸丢弃到沟渠中,你们又是如何识别出这妖怪奸计,知晓我还活着?”
林静书道:“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隐瞒你了。其实那庭疏也是一只妖怪,只不过他生性良善,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昨日,他嗅出了那碎尸的气味并非属于你,我与这钱三便来寻你。好在,你安然无恙。”
窦燕儿道:“这妖怪暂时不会伤我,因为这院中还住着一位老人家,尚且需要人照顾。倒是你的处境十分危险,每天被抓进来的娘子,当天就会被这个妖怪亲手处理掉。”
听到这里,林静书心中难平恐慌,窦燕儿则没再多说什么,步入其中一间屋子,林静书跟着她一起走进去。
只见那房间的床榻上,躺着位头发花白的阿翁。窦燕儿走到床榻前,将热粥吹凉,喂给老人家。
林静书曾听喜好八卦的街坊邻里讲过,这疤郎是个孝子,前段时间捎上病重的阿爷从洛阳迁居到长安城来,四处寻医问诊,并开下这间饼铺,挣钱为老人家治病。
窦燕儿道:“这疤郎生性残忍,短短数日,我亲眼看着他像屠户宰牲口般,眼睛都不带眨的杀害了三名娘子,但唯独对这个阿翁掏心掏肺。因为这阿翁终日昏迷不醒,我时常见那妖怪趴在他的榻边痛哭流涕,样子十分悲伤。”
林静书道:“这疤郎既是妖怪,想来这阿翁也并非其真正的生父,应只是个饲养人。”
窦燕儿道:“正是。这妖怪闲来无事也会寻我闲谈,道十年之前,他曾被一个道士的斩妖剑砍伤,修为大减恢复成原形,逃窜途中幸遇这位阿翁,将他收留下来悉心照顾,这才使他捡回一条性命。这阿翁虽有儿有女,但子女皆无孝心。”
“数月之前,阿翁不慎摔倒将头磕坏,没有一人愿意照料他,这妖怪便将阿翁接到身边,从洛阳来到长安城,到处为阿翁寻大夫看病,不过始终都没有效果。他想着妖怪食人心可修为大增,便以为若将人的心脏同药材一起煎煮,阿翁也会得以治愈。又因年轻女子的肉娇嫩,最宜做饼子的馅料,这妖怪就只对小娘子们下手。”
“原是如此......”
林静书想到早年她也是因摔下楼梯而昏迷不醒过一阵,主要是头颅淤血导致,前些日子又同孙沉香学了把脉之法,便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阿翁的脉搏上。一经诊脉,果真查出老翁血流不畅,运行受阻。
“林娘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含着愠怒的警惕之声,林静书赶忙将手指从阿翁的脉搏上移开,同疤郎道:“我只是见这阿翁昏迷不醒,替他把把脉而已。”
疤郎神色讶然:“难不成你个开馆子卖饭菜的也会看病?”
林静书思绪略略一转,道:“倒是懂些。我虽不如寻常大夫有经验,但早年曾从楼梯上摔下来过,至此磕坏头脑,也有过昏迷不醒的时候,不过经喝药调理过一阵时日,如今已无大碍。所以在治疗头伤这方面,也算颇具经验,而那治疗的药方,我也全部烂熟于心。”
听闻此言,疤郎双眼一亮。察觉到对方这个反应,林静书连忙道:“倘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试着将这阿翁给医治好。”
疤郎思虑片刻,道:“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若十日之内你能将我阿爷治好,我就可以把你给放了。若十日之内我阿爷还没苏醒,我就直接将你活剐。”
林静书应了。
其实对于治疗这阿翁,林静书心中并无把握。只是当下这个情形,也可多拖延一些时间,好寻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
崇仁坊坊门口,钱三将附近的人都挨个寻问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窦燕儿的线索。待他沮丧地去寻林静书时,连林静书的人影也没摸到。
“怪了,这一时半刻的工夫,林娘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钱三走街串巷,在坊门口附近寻了好几遍,也没寻到林静书。想到窦燕儿和近些时日不少娘子的失踪,钱三心中登时一紧,加快了寻人的步伐......
直到暮鼓声绝,进入宵禁时分,林静书仍未回到林宅。众人见此,都难免心生慌乱。幸好宵禁制度下,各坊坊内可随意走动,一行人便也顾不上吃晚膳,捎上灯笼出了门到处奔走呼喊,搜寻林静书的下落。街坊邻里听闻此事,半是凑热闹半是担忧,也跟着一块找人,很快成了一列队伍。
一墙之隔内,林静书、窦燕儿和疤郎正在厅堂吃晚膳,听到墙外大街上众人边走边大声呼喊。林静书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桌子上,她心如擂鼓,一时激动地忘却这院子被疤郎施了法术,赶忙起身冲到院中,扯开嗓门大声朝墙外回应。
“我在这里!在疤郎的铺子里!我在这......”
林静书用尽了全身力气呼喊,墙外一众人却毫无反应,自顾高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奔走而过,众人的脚步声、呼喊声……听上去越来越远,直至消散于寂静。
疤郎缓缓走出来道:“林娘子,别喊了。你即便把喉咙喊破,外边的人也听不见。我不是都同你讲过了吗?这院中已被我施了法术。你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闻言,林静书全身的力气顿时被抽走一般瘫坐在地,她脸上显出绝望之色。
众人一夜未歇,一直在崇仁坊中到处奔走搜寻林静书的下落,直到天色由浓黑稀出青色,晨鼓也随之敲响。
没有寻到林静书,可见庭疏和林正则都焦急得不行,还想出了崇仁坊寻人,却被朱宝德劝着先回家吃些东西垫下肚子,待补足力气再去寻人。
吃完朝食,林正则和苏宝乐无心办差,二人便到翰林院告了假。朱宝德跑一趟林氏食肆,将营生嘱托给尹大和小牙子去照看,一行人继续寻找林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