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疤郎便忙着调馅、和面,烤出饼子拿到前面铺子去卖。林静书听着铺子外头人群熙攘,充满喧嚣,不过距她数十步之遥,但除了梁耀宗以外,却无人知晓她受困于此。
趁疤郎在铺子里忙的腾不出工夫盯人,林静书一边为阿翁熬煮药汤,一边动起逃出去的脑筋。她本劝说窦燕儿一起,但窦燕儿却讲这妖怪法力无边,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她索性听天由命,不愿同林静书一起瞎折腾。
无奈,林静书只好径自想辙。
林静书仔细观察了一遍周遭环境。通往外边的出口只有一个,那便是走铺子。但院子通向铺口的门却被疤郎施以法术,增了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结界,她就算是把头撞破也出不去。只能想办法翻墙逃离。
不比寻常人家的墙体低矮,直接攀爬就可进出。疤郎这院中的四面墙体中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明显被其刻意加高过。高度约莫一丈,除攀梯子或凿洞以外,别无它法。但林静书慌慌张张四处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梯子。至于凿墙,既费时又易暴露,更是不可取。
思及此,林静书一时又有些泄气。
待晨早的铺子营生做完,疤郎出去了约莫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见他又捕来一小娘子,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林静书忍不住上前求情,却被窦燕儿一把拦下,目光示意她暂求自保。林静书思这疤郎生性残忍,绝不会为她这几句请求所动摇,或许还会因此恼怒,故而只好咬牙冷观。
就像对待从集市上买的活禽一般,林静书亲眼看着疤郎直接将她拎入厨房宰杀,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但却可以听到隔着一面墙的街边依旧是寻常的喧嚣热闹,人声不绝。完全是同一天空下的两个世界。
目睹此景,林静书全身直生冷汗,颤抖不能自抑。一旁窦燕儿也难掩恐惧神色,全身僵硬。
但想着那疤郎每日晨早都会在铺子售卖饼子,林静书心中生出主意——倒不如将逃生的希望寄托在那售出的饼子上!她想着可主动帮疤郎包馅饼,并趁机将求生的信物塞入饼中,待经人买走后发现,便会带人来解救她。在操作之前,林静书先备好求生的信物。
疤郎家中无纸无墨,林静书只好将包药材的纸撕下一条,用煮药过后剩的炉中炭灰写上【林静书受困饼铺】七字。但思虑这纸张一经湿黏的肉馅一混,再烧火烤制,到最后只是黑乎乎一团,她便索性放弃这个方法。而后经一深思,她又扯下一布条,打算将这七字用针线绣于布上,纵使再折腾,到头来依旧无损布条上的字体。
林静书以缝补衣服为由,向疤郎讨要针线。对此,疤郎并未多生疑虑,将针线给她拿来。
林静书点上蜡烛,连夜偷偷绣制,待丑时刚过,她终于将这求救的布条绣好。
翌日晨早,趁疤郎起来和馅,林静书假意主动上前帮忙包馅,对方并没有起疑心,而后则,林静书趁他不留神的工夫,偷偷将那布条塞入其中一张饼中。
至于往后,就全凭运气了。
*
“静书,你人究竟在哪里......”
薄暮时分鼓声响起,人声渐息。庭疏站在崇仁坊坊门附近,他望向天边如熟柿般缓缓沉落的夕阳,心中却因慌乱愈发跳的厉害。
一连数日都没有寻见人,他难免忧虑林静书已遭遇了不测。不禁想到那之前曾收养他的阿伯,在对方病重之际,他心头生出从未有过的惊慌。如今,这种惊慌再一次将他包围,宛若这逐渐降临的夜幕,将他吞噬进晦暗中,让他一时难平心绪。
就在此时,鲁大娘正朝这边走来,见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心生疼惜,温声问道:“庭疏啊,还没寻见林娘子人吗?”
庭疏不语,垂着眼摇了摇头。
鲁大娘径自叹息一声,又宽慰他道:“林娘子是个好人,广积善事,自然吉人天相,想必是绝不会出事端的。”
庭疏微微颔首。
说话间,朱宝德也走至二人跟前。见到鲁大娘,他客套地随口寒暄一句:“近来朝食店的生意可好?”
鲁大娘脸色微变,忍不住朝着不远处疤郎的饼铺翻了个白眼,直言道:“能好哪儿去?自这疤郎开起了饼铺,我这朝食店的客人损失了至少大半!也不知他这饼子用的是什么馅儿,竟让人吃了还想吃。”
听了鲁大娘这话,庭疏思绪微微一转,当下突然觉得这疤郎十分可疑。在疤郎来到崇仁坊之前,这里一向太平无事,何时出现过连环失踪案?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就平白无故的消失掉......若非使用法术,何人有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来?
看庭疏脸色不好,朱宝德劝道:“庭疏,晚膳做好了,先回去吃些东西吧。你这两日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别回头再把身体搞垮了。”
庭疏道:“静书生死未料,我哪有胃口?”
朱宝德道:“无论如何,先回去吧。扶摇道长方才来了。”
庭疏眼眸一亮,道:“李扶摇前些日子不是回洛阳了吗?怎么突然又来长安城了?”
见鲁大娘在旁瞪着眼听,朱宝德不好直接讲出其中缘由,只道:“回去你不就知道了?”
半路,朱宝德就直接跟庭疏讲了李扶摇来长安城的原因:“扶摇到道长有一只八卦袋,是件法宝,可收妖装人。前些日子,他曾与一个专门掏人心脏的恶妖相斗。那恶妖诡计多端,将扶摇道长算计后又窃走了他的八卦袋,后又逃往长安。扶摇道长为了取回他的八卦袋,才特地赶来长安城。”
庭疏道:“李扶摇来得正是时候,我这恰好也有一桩事请他帮忙。”
二人回到林宅,见李扶摇、林正则、林笑笑、钱三和苏宝乐都在,几人正候在摆满丰盛菜肴的食案前,却都因林静书失踪之事毫无胃口,满面忧愁。
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