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归
君沉2024-12-14 09:384,602

  见疤郎带着讥笑的狠毒视线落到自个身上,庭疏的脑海中突然浮过十年前被其围追堵截的场景,他无法自抑地全身微微打颤起来。

  林静书察觉到对方握着她的手浸出汗来,故抬头望了他一眼,声音担忧:”庭疏......”

  垂眸迎上林静书的目光,庭疏心中一颤。他恍然想起十年前身板如此弱小的对方,竟毫不犹豫地挡到面前保护他,甚至因此遭受了恶犬的撕咬......

  忆及此,庭疏皱紧眉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同那疤郎道:“我自然记得。十年前,你将我追堵,并咬伤了静书。这些时日你又将静书囚禁起来,所以今日,我定饶不了你。”

  疤郎发出一阵令人生寒的笑:“饶这个字眼,怕是不适合你这个手下败将来讲吧?”

  言语间,庭疏扑上前去同疤郎打斗。但实力悬殊,疤郎功力深厚,没出手几下,就将庭疏打的趴在地上。钱三拔出剑上前帮忙,却无济于事,剑锋刚避至疤郎一步之遥处,就被其抬手间生出的法力振飞出去。肉身凡胎不堪一击,刚摔落在冷硬的地面上就可听到一声骨头折断之声,钱三嘴角又涌出鲜血,可见其伤势甚至远重于庭疏。

  见此,林静书心中揪起,赶忙扑到庭疏身上。窦燕儿则怀抱钱三哭的厉害。

  面对因担忧而全身颤抖的林静书,庭疏不由咬紧牙关,面露愧色道:“对不起,静书,我太弱了,根本保护不了你......”

  林静书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道:“庭疏,你敢直面疤郎,就已经很有勇气了。”

  庭疏不语,只眼眶红润。

  看着狼狈的四人,疤郎冷笑一声,道:“比起饶字,我看求这个字更适合当下的你们。”

  疤郎正得意间,不妨李扶摇突然冷不丁手持利剑出现在众人眼前。林静书一行人眼前一亮,疤郎则皱紧眉头疑惑道:“你如何出来的?”

  他遂扯下挂在腰间的八卦袋,只见上头破一大洞。

  李扶摇道:“这八卦袋是我无比珍爱的一件宝物,我本不想毁它,奈何你要伤人,我就只好用剑将它刺破。——孽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疤郎忿忿地将那八卦袋丢在地上,扑上前同李扶摇打斗起来。场面激烈,林静书一行人连忙回避。

  李扶摇挥起剑光逼人的斩妖剑,朝疤郎猛刺而去,直要削其首。

  疤郎身手灵敏地闪过,他知这剑厉害,遂化原形,以尖牙利齿为致命武器反扑上前。利爪划过,李扶摇衣袖被划,手臂皮开肉绽。他疼的恼怒挥剑,剑影重重之下,疤郎处处灵敏避开,身手极其诡秘,让他一时难以击中。

  但李扶摇深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保持镇定,不可自乱手脚。于是他放缓呼吸静下心来,待捕捉到疤郎稍微迟钝之处,他速速将剑锋一转,猛刺那身影......

  一声痛苦的哀嚎响彻在院中。

  李扶摇定睛一看,那孽畜腿部中伤一剑。他连忙顺势追击,将剑锋直逼向疤郎要害之处。疤郎困兽犹斗,愈发拼尽全力回击,但当下已不敌李扶摇,最终被其剑锋指向要害之处,对方只要稍一使力,他便会丧命。

  见此,疤郎只好连忙求饶。他跪地磕头,将姿态放的极低。

  李扶摇冷冷垂眼道:“你这孽畜伤害了多少条无辜性命,还敢腆着脸与我求饶?倘若我就此饶恕于你,岂不负了那些无辜惨死在你手中的人吗?”

  疤郎道:“我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救那老翁的性命。还望道长留我这条贱命,好让我报答这位老翁的恩情。”

  李扶摇道:“你这孽畜尚且存有一丝良知,不过你害的性命太多了,无论如何,今日我也不可能饶恕于你。”

  疤郎道:“那就恳请道长发发善心,让我再看老翁最后一眼。”

  李扶摇见他此时此刻样子可怜,只好缓缓颔首应允。疤郎也顾不上腿负重伤,连忙跑向老翁的房间扑向其榻边。李扶摇和林静书一行人也步入房间,这时的老翁仍昏迷不醒。

  望着老翁熟睡的面容许久,疤郎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道:“想我在世间活了数百载,所受恶意不计其数,早已寒心。但自从得这老翁所救,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老翁是个温厚良善之人,我在他这,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但不知为何,像老翁如此善良之人,晚年却不得儿女孝悌......”

  话说及此,只抵疤郎内心最柔软之处,他趴在老翁身上恸哭不止。一时之间,让庭疏不由想起早年也曾救过他的那位阿伯,心中亦是同等难受。

  李扶摇看多了人情冷漠,道:“这有何稀奇?有些人就是连畜生也不如。”

  疤郎又起身翻出柜子里的一只盒子,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放的都是满满当当的铜钱及银碎银。他将这盒子递到众人面前,道:“这是我近些时日以来靠买饼子赚的财物,可否待我死后,请你们帮我照拂一下这老翁?”

  林静书自觉这段时间以来的操心太多了,如今已不想再揽事上身,不料庭疏却接过盒子应允。

  “如此,我便可安心了。”

  疤郎微微一笑,言罢旋即望向李扶摇,道:“道长,你动手罢。”

  二人走到屋子外边。疤郎阖上双眸,眼角淌泪。望着对方,李扶摇手握斩妖剑许久,最终并未硬下心肠将剑身贯穿进疤郎的胸膛。只是用法器收了其修为,疤郎瞬时化回原形——一只体型颇大的棕毛犬。

  因疤郎法术尽消,故而院中那层看不见的结界刹那间也随之悄无声息化为虚无。

  众人见这棕毛犬似通人意地朝他们吠叫一声,遂冲进屋中,寸步不离地守候在老翁的身旁。

  是夜,几人在院中的柿子树旁刨坑将其掩埋,一并处理了厨房中剩的残肢断臂及余下的几张肉馅饼,为铺子挂上了关业的牌子,最后将昏迷的老翁及重伤的钱三暂且背回林宅,棕毛犬也一路追随。

  翌日拂晓时分,尚不知情的崇仁坊和临近几个坊的居民早早扎堆到小娘子饼铺来排队,却看到铺子上突然挂上了关业的告示,一时间不知其中遭遇了何种变故,皆失望不解,议论纷纷。唯独鲁大娘、尹师傅等数个朝食摊主见此情形如同拨云见日,难掩喜悦之情。

  见回到家中的林静书毫发无损,林师兄妹、朱宝德及街坊邻里悬着的心这才沉下来。吃过朝食,打发走前来探看的一众邻居,林静书和庭疏又将窦燕儿送回窦府。

  来到窦府大门,仆役们见窦燕儿归来,一个个皆神情惊诧,全身颤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他们的嘴巴不停地张张合合,半晌,却吐露不出半个字来。

  见此,窦燕儿不由苦笑道:“你们怕什么?我又没死......”

  其中一个将眼睛瞪得溜圆的仆从缓回神来,他慌慌张张赶忙跑去禀告窦义,中途滑了一跤复又爬起,连帽子掉了都没顾得上捡拾。

  此刻,窦义正独自坐在厅堂呆神。自从在沟渠中捞起那些被窦燕儿衣服包裹的碎尸以来,他鲜少饮水就食,心绪郁郁,整个人变化甚大。从原先滋润富态变得形体消瘦,也不再穿衣戴银,终日蓬头垢面,当下的模样倒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他终于知晓,失去至亲,金钱、体面......这些东西与粪土又有何异?

  窦义正沉浸哀默间,只见仆从像颗滚落的果子般,一骨碌冲撞进寂静的厅堂,还滑了一脚摔在地上,将窦义着着实实惊了一下,让他不由恼怒道:“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仆从连忙道:“阿郎,小姐回来了!”

  “什么?”窦义当即惊诧起身,“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燕儿都已过世好些天了......”

  “真的!就在门口,大家伙都看到啦!的确是小姐没错。”

  听闻此言,窦义连忙起身走向门外,他也顾不上衣着单薄。待出门没走几步,就见那窦燕儿同林静书一行人迎面走来。

  目睹此景,不敢相信的窦义倏地僵住,全身只余一颗心脏狂跳不止。他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朝他走来的窦燕儿,半晌,才沙哑着声音唤了声:“燕、燕儿?”

  “阿爷!”

  窦燕儿在看到阿爷的那一刹那,数日以来受尽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扑上前去抱住窦义。

  沉沉实实的女儿入怀,热泪滴在身上,窦义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一时心中感慨,也不禁泪流满面。

  林静书和庭疏看着父女二人相拥而泣,心中亦是欣慰。

  待重逢的复杂情绪泄尽,窦义方才撑着哭的红肿的双眼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仨人也毫无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悉数讲清。窦义听后,神情比得知窦燕儿“死而复生”还要夸张,过了半晌,他才渐渐回神,问的第一句却是:“可为钱三请大夫去看了?”

  林静书一怔,遂温笑道:“窦伯父放心,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调养半月之久,身子便可恢复如常。”

  窦义微微颔首道:“那便好。”

  “阿爷。”却见窦燕儿突然起身,面向窦义屈膝跪地。

  对于窦燕儿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窦义皱起眉头大为不解,连忙起身去扶她道:“燕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窦燕儿虽眼含泪水,但神色坚定:“阿爷,数日以来,女儿遭那妖怪囚禁,见过不少无辜性命惨死在其手中。我本对逃生无望,幸得众人解困脱险,方知这性命脆弱,人生可贵。女儿感激阿爷养育之恩,但后半生却想由自己做主一回。女儿不想嫁与不爱之人,过着麻木且毫无意义的人生。纵使安富尊荣,家中堆金积玉,也慰藉不了因无爱而贫瘠虚空的心灵。”

  她顿了一下,道:“此生,无论钱三富贵贫贱,女儿都非他不嫁。望阿爷成全!”

  望着此刻的窦燕儿,窦义并未急着应答,而是缄默半晌,才问道:“那钱三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窦燕儿亦是沉默片刻,正色道:“在我心中,钱三分量与阿爷一样,都是我此生不愿离弃之人。”

  闻言,窦义全身猛地一颤,刹那间眼眶润出一圈红来,他语气和缓道:“燕儿,其实自从前两日见到那被你衣服包裹的一堆碎尸,阿爷就已悟彻,对我而言,你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倘若失去了你,我要再多的金银珠宝又有何意义?数日以来,阿爷也曾无数次向佛祖哀求,假使你能够死而复生,无论你想做什么,阿爷都会应允。如今你真的回到阿爷身边,阿爷也断然不会阻止你和钱三在一起。”

  此话一出,窦燕儿万分欣喜,连忙起身激动道:“阿爷,你说的这话可是当真?”

  见窦燕儿满脸欢喜,窦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说出去的话,又怎会食言?”

  窦义遂又笑容可亲地望向林静书和庭疏,道:“多亏二位,小女得以安然无恙。如此恩情,在下感激不尽。”

  他唤来仆从,吩咐去取些金锭来赠与,林静书和庭疏连忙推却。

  窦义面露难色道:“你们既救下燕儿,我若不略尽绵薄之力报答二位恩公,心中实在难安。”

  林静书略一思索,笑道:“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窦义道:“林娘子尽管吩咐便是,我若可以办到,必定全力以赴。”

  林静书直截了当道:“窦伯父可否将我阿爷遗留的食谱归还于我?”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极难办成的事情。原来只是想要那本食谱......自然是没有问题。我这就唤仆从为林娘子取来!”

  仆从很快取来食谱,林静书接过那食谱,心中激动难抑。这食谱从外观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却有约摸两指厚度。握在手中,林静书手指上的血脉跃动的厉害,仿若触碰到了阿爷心脏的脉搏。

  待一翻开,只见每页都写的密密麻麻,不仅有各式菜品的制作方法,还详尽着各式各样食材的特性及最适宜的烹饪方法,可谓心血凝结。

  窦义笑道:“林娘子厨艺精湛,如今得了这菜谱,更是锦上添花。”

  ……

  半月之后,崇仁坊坊门口的小娘子饼铺又一次开张,饼子风味虽变,但滋味更为酥香,馅料也紧实鲜嫩,不过却换了铺名和掌柜。

  铺名为犬守饼铺,掌柜则是一上了年岁却待人亲和的老翁。

  此时此刻,前往食肆的林静书、庭疏和朱宝德仨人正站在不远处望着犬守饼铺。它受欢迎的程度虽不敌前段时间卖小娘子饼时摩肩接踵,但依旧十分红火,可见排起一条长龙般的队伍。

  朱宝德道:“沉香的医术着实高超,不过施针数日,这老翁便苏醒了过来,如今喝上几副中药,状态愈发好了。也幸有静书指点,这老翁承接饼铺,得以重新开张,往后在这长安城中,也算有了谋生的门路。”

  林静书道:“老翁这重新开张的饼铺能如此受欢迎,也是多亏了阿爷那本食谱。我是万万没有想到,阿爷那食谱上居然还有做馅饼的配方,而且滋味甚至丝毫不逊色于疤郎做的小娘子饼。这食谱着实是一宝贝。”

  庭疏却叹息道:“只可惜,老翁苏醒过来后,已记不得有疤郎这号人了,更不知疤郎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林静书却微微一笑,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二人能够如此作陪,便是最好的结果。”

  在柔和的晨曦中,老翁笑盈盈地为食客包饼子,而铺前则乖乖坐守着一只棕毛犬。有心生喜爱的食客,则会伸手去摸其脑袋,棕毛犬扭身摇尾,乖顺的着实招人喜欢。

继续阅读:第69章 御厨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长安小食肆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