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
病房里空旷封闭，香味很快升腾到空气里，随着每一个空气分子飘散在角落里，空荡荡的胃也疯狂地叫嚣着饥饿。
阮阮悄悄吞了吞口水，泄愤似的狠狠啃了一口苹果。
还算李与笙这死丫头片子有良心，把床摇起来一点，正好不至于牵扯到她的伤。
又拿筷子夹了蟹排喂进顾阮阮嘴里。
阮阮笑纳了，不过嘴角的笑还没彻底荡漾开，就被定住一样僵硬了。
“宋……宋医生。”
大概是为了方便监测病人的状态，病房的房门上都有一块窄窄的透明玻璃，刚好是成人能够平视的高度。
不偏不倚，正好给宋昭南瞧见顾阮阮对着蟹排咬了一大口，桃花眼跟月牙儿似的眯起来。
慵懒的小模样跟一只小奶猫没差，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软绵绵的。
他腾地一下就来了气，连门也顾不得敲，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床前。
这人拉长着一张脸，真的很吓人啊。跟正气凛然的白大褂一点都不搭。
尤其是吃东西快落得好像要原地爆炸的时候。一口蟹排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真的很煎熬啊。
想吃掉，又不敢。
阮阮悄悄碎碎念，跟被班主任请家长的坏孩子一样，期期艾艾地偷眼看他。
“嗯。”宋医生不冷不热地从鼻腔里带出来个单调且听不出情绪的音节。
顾阮阮印象里宋昭南任何时候都是温和有礼的，嘴角总噙着一缕浅浅的笑，于是整个人轮廓都温润下来了。
眼下他沉默着，只用眼神谴责地看她的时候，顾阮阮才发觉这人五官深邃，紧紧抿起来的唇几乎成一条直线，霎那间就添了不少凌厉的意味。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不敢跟他对视，求救地跟李与笙使眼色。
祸不单行，不知道是谁这时候给李与笙打电话，然后这丫就脚底抹油一般溜之大吉。
外卖小哥的召唤是如此的让人心神荡漾，以至于想也不想就把身娇体弱易推倒的顾阮阮撇下了。
还咣当一声把门也带上了。
气氛突然就诡异起来，随着宋昭南的靠近，阮阮的小心肝失控地飞快跳着，险些跳出嗓子眼。
“你知不知道你是病人？”宋昭南语气严厉，目光冰冷锐利地扎在阮阮身上，黑黝黝的瞳仁里氤氲满薄薄的怒意。
“知道。”她软着嗓音回答，跟一只猫崽子一样娇娇弱弱的。
哎呦，被宋医生这么一吓唬，阮阮顿时觉得她的伤好像更疼了，一张生动明媚的脸突然就耷拉下来，微微上扬的眼尾此时看起来没精神极了。
“那还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他扫视一圈桌上并排摆着的两份麻辣烫，嗬，正经蔬菜没见着，满满当当的全是垃圾。
尤其顶上还飘着一层红通通的辣椒油，只看汤底的色泽就能觉出来那股灼热的火辣。
宋医生沉着脸的模样看起来威慑力十足，小姑娘悄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瓣，尝尝残留的那点辣味，整个人都委屈了。
“我想吃嘛。”她嘟了嘟嘴，桃花眼水汪汪的，眼泪泡泡要掉不掉，小表情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嘴唇上沾了点红艳艳的辣椒油，油亮润泽得很。
透着一股子诱人采撷品尝的魅惑。
真是的，一整天的时间，除了那块巴掌大的慕斯蛋糕以外她什么都没吃过，早就前胸贴后背了，还得被人这么凶。
“……我给你带了粥，你现在只能吃粥。”宋医生沉默了下，把身后的保温饭盒亮出来。
香气四溢的鸡丝香菇粥，让顾阮阮的眼睛瞬间晶亮起来，跟狗一样重重地吸吸鼻子，小眼神里氤氲着满当当的期待。
明明眼睛都快黏在粥上了，还不忘欲拒还羞的客套客套。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跟宋昭南不过是普通医患关系，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当然不好吃人家的粥。
“我是医生，你必须听我的，至少这东西不许吃。”宋医生挽起袖口，强硬地把两碗麻辣烫端走，干净利落地扔进垃圾桶。
抬头见液输得差不多了，帮顾阮阮拔了针，打算把床摇上去一些。
“别，”阮阮徒劳地按住床沿，眼巴巴地看宋昭南，“升上去一定很疼。”
真是娇气得不得了啊。
宋昭南闪过这个念头，正色安慰她，“不会疼，只要你别动弹。”
“不行不行不行，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的。”她惊恐地连连摆手，眨眼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她肚子上有几斤几两的软肉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一折叠，一挤压，啧啧啧，游泳圈层层叠叠的，不疼才怪。
宋医生略一思忖，同意了。
“那好吧。”他把粥碗递到阮阮面前，剑眉微蹙，“这样怎么吃？”
粥是流质食物，依她这种几乎是仰躺的姿势根本就喝不到，还很容易呛到气管里引发危险。
尴尬了。
顾阮阮只觉得额头上有三道黑线滑过，让一个饥肠辘辘的病号做选择题真的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啊。
最后她咬了咬唇片，决定放弃唾手可得的香喷喷的粥。
“躺好，别动。”宋医生轻斥一声，虚按顾阮阮一下，从保温盒里摸出来一只汤匙，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
“张嘴，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宋家厨子的手艺他还是很信得过的，一定招这小馋猫喜欢。
小姑娘诧异地看他一眼，眼神探究里带着不安，怯生生的。
宋昭南大大方方地任凭她看，甚至还对她扯了一抹温润的微笑。
这样不好，很不好。
阮阮不自在地悄悄红了脸，嗫嚅着强调可以自己来，用不着麻烦宋昭南。
她迟迟不肯张嘴，宋昭南也不着急，保持着伸勺子的姿势，眼神温和地看她。
又是这种带点鼓励，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温和……
鬼使神差地，阮阮吞了下去，马上就有另外一勺热粥送进来。
味道果然让人很惊喜啊。
软软的，糯糯的，带着香菇粒的滑嫩和鸡丝的酥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