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怕被你爸骂吧。”
宋医生到底是拿惯了手术刀，也见惯了开膛破肚，一刀见血，顾阮阮就蔫了。
“才不是……才没有。”她扭捏着不肯承认，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别的话搪塞过去。
男人轻笑，醇厚温润的嗓音不疾不徐。
“如果明天我还上班，我帮你拦着点叔叔。”
不会让你挨骂。
宋医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一支签字笔转在手上，忽的挽了个花样。
那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饮水机流水的动静。
科室里没病人出状况，宋昭南并不急，拧开绿茶，一口喝了大半。
顾阮阮喝完水才回他，坦言道，“我害怕。”
宋昭南挑眉，如此诚实倒是出乎他意料。
“你爸又不会吃了你，做错事嘛，谁都有过，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他继续不以为然，像一头循循善诱的大灰狼，掩藏自己的尾巴，试图诱拐毫无防备的小白兔。
自从刚才顾启荣跟他说要把顾阮阮叫来好好教训教训，他嘴上说不用，心里却悄悄记上了。
“那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阮阮偏头想了想，决定先掌握主动权。
等他收了她的夜宵，于情于理都得帮她说好话挡枪吧。
“嗯，你说。”
男人转笔的动作停了，显然被更感兴趣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我给您送夜宵过去，您得接受。”
女人声音娇憨，带着那么点若有若无的强迫，总是让人不好拒绝。
“唔……”宋昭南看看手表，时针赫然接近十点。
“这不好，阮阮，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似乎觉得不容置疑惯了的语气不妥，宋昭南又放软了语调，“你听话。”
像他在儿科实习的时候哄那些不肯配合检查的小孩子。
顾阮阮努了努嘴，吸了吸鼻子，像要哭了一样，语气愧疚得不得了。
“那你饿吗？”
还是这个问题。
男人好笑，“等我饿了就去找你吃饭，要满汉全席好不好？”
如果他不答应下来，想必这小姑娘会因为这件小事连觉都睡不好吧。
嗯，那他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宋医生不许反悔。”
顾阮阮怕他反悔，飞快地抢下他的话头，就跟他说了晚安，挂断了。
只留宋昭南对着“嘟嘟”忙音的手机摇头失笑。
他还没来得及说晚安呢。
真是个莽撞又可爱的小姑娘。
顾阮阮倒是睡得很香，不过慕衍之则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睡不着。
而且时间越晚他就越清醒，盯着天花板发愣，睡袍后背的位置已经汗湿，愈发添了几分烦躁。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小心翼翼地搭在常晴腰间的手臂，揉了揉眉心，又觉得太阳穴胀疼。
女人像八爪鱼一样扒拉在他身上，两人肌肤紧贴的地方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过来。
温馨他没有觉出来，只觉得太阳穴胀痛得更厉害了。
常晴的睡姿实在不够雅观，而且衣服又少，随便动两下就可能碰上不该碰的地方。
慕衍之目不斜视地把她的手脚挪开，留给他的地方只剩靠近床沿的一小部分。
女人毫无预兆地动了动，披散着的大波浪长发飞扬开来，抚在慕衍之面上，其中几根还不听话地直往他鼻孔里钻。
他不大耐烦，不过耐着性子拨拉开，平躺着发愣。
不看常晴的身体是有理由的。
晚上慕衍之回来就去洗澡，常晴则趁这时间换了情趣内衣。
若隐若现的黑色蕾丝，布料少得可怜，再加上女人媚眼如丝，水波潋滟地看他，怎么看怎么让男人把持不住。
可惜慕衍之今晚没兴致，意志坚决得很，面色如常，自顾自盖了被子睡觉。
常晴委屈巴巴地缠了他半晌，最后也没得逞，只得退一步，非要慕衍之搂着睡。
盛夏夜尤其闷热，空调温度低了又低，慕衍之依旧烦闷不已。
他索性负手踱到阳台看月亮。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顾阮阮的好处了。
她身材并不算丰满，一对小白兔不过盈盈一握，腰臀也纤巧玲珑，的确不如常晴性感诱人。
不过他缺的并不是一个解决生理问题的床伴，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
他睡不着。
没错，慕衍之想顾阮阮了，想她软软的暖暖的身体，抱毛绒熊似的把他搂抱在怀里，连呼吸也绵软悠长。
常晴已经不能让他睡着了。
想到这儿，慕衍之抓了抓头发，按在护栏上的手愈发用力。
“余年，送瓶药过来。”
余年从梦里惊醒，大骇，“慕总，您又需要了？”
那种东西用的次数不能太多，强制睡觉多了，也许有一天，慕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或许，精神衰弱，再也挑不起慕氏的担子。
“嗯，尽快。”
连着三天都在公司忙一项合作案，好不容易休息，却连觉也睡不着了。
这种久违的无力感糟糕透了。
原本他对常晴的依赖性很强，那种药许久没再用。
不过今晚无论如何也没有困意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好的，慕总，我这就去。”
余年做事一如既往的利落，不过这次他迟疑了会儿，“慕总，只给一次的量可以吗？”
没办法，依赖性太强，无异于饮鸩止渴，等药效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那就回天无力，只能等着精神紊乱，不得不静养了。
“拿过来一瓶吧，我心里有数。”
慕衍之沉稳应道，对着眼前的一片空旷心绪复杂。
这时候他的小腿围上一片温热，软乎乎地紧贴着来回磨蹭。
是丢丢，闻到慕衍之的味道顺着找过来。
“想爸爸了？”
男人轻笑，低头看它，它黑葡萄一样湿漉漉的黑眼珠渴望地看他。
小兽本能的祈求很难让人视而不见。
更何况还是他们的儿子。
慕衍之把丢丢抱在手上，一手护着脖颈，一手托着小屁屁，像怀抱一个脆弱的婴儿。
对上丢丢舒服地眯起来的眼睛，他突然想起来，顾阮阮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一模一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