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三月十五日，和煦的春光透过办公楼顶层人力资源部的窗户，照在周歆交还的工卡上。
“看来下家找的不错。”人力专员递上办好的手续，“你是我见过的，离职时笑得最欢实的。”
周歆嘿嘿傻乐，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到两家设计院的录用意愿。
京州是历史文化名城，所谓“六百年风雨，三千里京华”可不是吹出来的。在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里，国家级文保单位就有一百多处，市级、区级的更是多如牛毛。
这几年为了保护古迹，修旧如旧成了古建筑保护和老胡同改造的主流，留给古建筑修复师的岗位自然多了起来。一想到十几年的努力，终于迎来梦想的那道光，周歆激动万分。
一阵噼里啪啦的噪音传来，紧接着是惨烈的呼救声，众人齐刷刷撇下手里的活计，出门看个究竟。
只见总经理喊着救命，手脚并用爬出斜对面的办公室，一只电脑显示器追着他飞出来，伴着女人的尖叫，差点砸到他的头。
砰！显示器摔成碎块，楼道里乱作一团。
“姜霖，快住手！”带着惊恐的高亢女声刺激着周歆的耳膜。
是宴会部的沈经理？他冲到门前，看到办公室里凳倒桌翻，沈海艳正紧紧抱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女人脸色惨白，发青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
那是姜霖？周歆不敢相信。前些天，姜霖还去工程部沟通过项目进度，那个轻声软语、落落大方的宴会统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就在周歆迷茫之际，姜霖一声狂叫，掀翻沈海艳，双手抄起倒在地上的电脑主机掷向办公桌。因为她用力过猛，主机撞碎桌子后方的玻璃窗，飞了出去，姜霖一个趔趄，扑倒在桌面。
“你听我说……”沈海艳在周歆的拉扯下爬起来，想再次上前。
不料，姜霖抓起从翻倒的笔筒滑出来的美工刀，刷地推出寒光闪烁的刀刃。
她双手握刀，怒目圆睁，吓得周歆拉着沈海艳连连后退。这时，他才听清，姜霖一直在嘟囔的，是“还给我”。
她想要什么？是谁对她做了什么吗？周歆脑子一片混乱，只觉得汗毛倒竖。
“姜霖！”吴艾出现在门外。
她经常租用酒店的宴会厅办婚礼，和工程部没少打交道，和周歆算是点头之交。紧随其后的，那个在打报警电话的圆脸女孩……哦，是前两年离职的师言，对，她原来也是宴会部的人。
“还给我！”姜霖五官扭曲变形，用刀尖指着吴艾，歇斯底里地大叫，“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周歆彻底懵了。
“去接了，已经去接孩子了。”师言捂着电话听筒，结结巴巴地说，“姜霖，你快放下，放下刀。”
“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姜霖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叨咕着，眼神变得空洞。
“孩子也喊着要妈妈呢。”吴艾手足无措地吞了吞口水，配合师言扯谎，“可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姜霖这回听到了，她呆滞地望着众人，握着刀的手缓缓从胸前落到腹部。
周歆悄悄往前走了两步。姜霖没什么反应，机械地扭头，看向书柜玻璃门上，自己那近乎破碎的身影，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好机会！周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上前，想制住姜霖的双手。
不料，书柜门上的倒影出卖了他。姜霖手中的刀子向上一挑，鲜血从周歆的手掌飙出，喷到她的身上、脸上。
剧痛将周歆击倒在地。他捂着血淋淋的右手，身体不受控制地缩成一团。
热辣的血腥味仿佛抽了姜霖一记耳光，她如梦方醒般地看看痛苦呻吟的周歆，又看看手里的刀子，惊叫一声将它丢在地上。
“不，不是我，不是我……”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连连后退。
窗外，隐约传来警笛声和嘈杂的人声，姜霖一声哀鸣，扑向洞开的窗户。吴艾和师言呼喊着冲上去，但已经太迟了。
眼看那单薄的身影化作一道刺目的光，周歆被疼痛和恐惧拉扯，坠入黑暗的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