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催开了街边的月季,一团团艳丽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魅力。
正午时分,黎希颖抱着顺路买来的鲜花,和封宇一道走下电梯,穿过幽静楼道,走进专案组位于市公安局大楼六层的办公室。
靠门的办公桌后,两个内勤警员正低头忙碌着。
靠窗的一排办公桌椅都空着,魏洋和几个外勤警员正在往墙边的白板上贴照片。
姜霖和师言的黑白证件照贴在白板正中,下面一排是是吴艾、沈海艳、周歆和柳枫的彩色照片。姜东来夫妇的照片贴在姜霖照片的上方,师鸣和师建柱的照片则贴在了师言照片的上方。
魏洋用不同颜色的油性笔在照片之间连线,见黎希颖和封宇进门,他丢下笔,迎上前。
“撂了没?”封宇摘下斜挎包,迫不及待地问。
师建柱父子被捕后,情绪一度混乱且亢奋,再加上二人不大会说普通话,交流起来很吃力。专案组接受医生的建议,让他们先接受治疗。
今天一早,医院传来消息,嫌疑人可以接受讯问了。魏洋找了市局里两位精通广东方言的警员协助,将他们带回了局里。
“两人的口供没什么出入。”魏洋翻开两份笔录,“据他们所言,师言因为受不了没考上高中的打击,离家出走,家里人一直在找她。”
“他们当年报警了吗?”黎希颖走到最靠里的一张写字台后,将鲜花插在桌上的花瓶中。
“这一家子都是地道的农民,认为报警没有用。”魏洋继续翻笔录,“前年,他们老家户籍核查,当地派出所查到师言有两个户籍,通知户主师建柱去协助处理,师建柱便注销了女儿的户籍。”
家人得知师言在外地又注册了户口,曾经去找过她,但扑了空。
“这和我前几天了解到的情况能对上。”封宇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找出一份协查材料。
在派出所工作多年的他,对户籍问题了若指掌,发现师言的户籍有问题后,封宇打了几通电话,便摸清了来龙去脉。
师言初中毕业后,曾经在外埠某箱包厂打工。她并没有办理户籍迁移,而是用了打工人常见的灰色手法,将自己登记在了厂子的集体户上。这就是为什么,师言户口页上“何时由何地迁入”的一栏是空白的。没多久,师言辞工,找了个理由拿走了自己的户籍页和集体户的封面复印件。
“师鸣和师建柱找到工厂时,师言已经离开快十年了。”魏洋靠在办公桌边,“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师言离开工厂后,就来了京州。”封宇随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那里当跳板,就为了了搞个户口呢。”
“或许她就是这么想的。”黎希颖从身边的小柜里找出一袋咖啡豆,倒了一些在咖啡磨里。
“不会吧。”封宇和魏洋异口同声。
“你们看看这个。”黎希颖把平板递给他们。
屏幕上是师言的社交网主页。
封宇翻了翻,只看到师言发了不少照片,有美食,有风景,还有她为婚礼准备的喜糖、秀禾服、婚纱,以及会场的各种特写。他不知道黎希颖想让他们看什么。魏洋也是一头雾水。
“师言几乎每天都发状态,但从没发过一张自己的照片,更没发过定位。”黎希颖转动咖啡磨,伴随着沙沙声,酸中带苦、苦中带甜的香气飘散开。
“真的哎,不说生活照,婚纱照她都没贴过。”封宇懂了,“这是生怕被人看到。除了搞保密工作的,很少有女孩不愿意展示自己穿婚纱,美美的照片,尤其师言还挺漂亮。”
“师言要躲着的,应该就是她的家人。”黎希颖将咖啡粉倒进摩卡壶,轻轻按压,“她跑到离家两千多公里的京州,小心地保护自己的隐私,对外,她只说家里已经没人了。不过,不管日后就业还是成家,户口的问题总归绕不开。”
“如果正式迁户口,必须经过户主。”封宇点头,“师言应该是听说了一些门路,但在大城市很难操作,尤其她本身是农村户籍。于是,她就选了个容易实现目标的中转站。”
他看向照片上的甜美面容,感慨这姑娘十五六岁时竟然就有了如此心机,但一个疑问也油然而生。
“既然师言这么小心,师建柱父子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我猜是因为这通电话。”黎希颖拿起桌上的一份通信记录,“三月二十八日上午十点,师鸣的手机接到一个电话,通话时间三分钟。二十分钟后,他购买了来京州的车票。”
“师鸣说,打电话的是个陌生女人。”魏洋朝她竖起拇指,“女人反复讲了几遍,师言三月三十日中午十一点零八分在京州的景和酒店迎宾楼结婚,酒店一楼贴着喜字的房间就是新娘休息室。”
“女人?会不会是用了变声?”封宇猜测。
魏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机械的女声开始一字一顿地读网页新闻。
“AI读的啊。”封宇拍脑袋。
“电话号码是个用软件拨打的虚拟号,没法追查。”黎希颖在摩卡壶里倒入纯水,接通电源。
“真阴险。”封宇一拍桌子,“师家父子长途跋涉,希望在婚礼上堵住师言。对师言来说,她躲了十年的家人居然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场合,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急着逃跑,最终酿成惨剧。”
“这就怪了。”黎希颖若有所思,“打电话的人,目的何在?”
“借刀杀人呀。”封宇疑惑她居然想不到如此简单的答案,“搞不好,师言真的知道姜霖之死的什么内幕,有人想了这么个损招儿,杀她灭口。”
“可是,谁能保证师家父子会相信陌生人的一通电话?”黎希颖似笑非笑,“就算他们上钩,能不能赶上婚礼也是未知数。”
封宇愣住了。
“师言的直接死因是触电。”黎希颖将桌上的尸检报告和酒店地形图贴上白板,“案发现场并非只有露台这一条路可逃。穿着礼服和高跟鞋下楼梯很危险,但不是必然出事。师言落水、带翻灯杆都是意外。凶手要杀人灭口,不可能赌意外,尤其还是一连串的意外。”
“你是说,凶手打那通电话,不是为了杀死师言?那他要干什么?”封宇刚刚有点眉目的思路,一下子又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