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沈海艳不屑一顾地盯着唐薇,“三月二十日那天,我催你尽快补上多休的一天假,你就挑唆师言去找我的不痛快。我说她怎么突然跑来,质问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唐薇白她一眼,没吭声。
“你才不是去找师言商量带客人观摩。”沈海艳指节敲着桌面,“你是想看我们的笑话,想看看你的挑拨有没有得逞。”
“你敢做就要敢当啊。”唐薇明显没了底气,但依旧梗着脖子,“沈海艳,你敢说师言被辞退,背后没有鬼?”
沈海艳长吁短的地摇了摇头,起身给两位客人添茶。
“你张嘴闭嘴指摘我陷害师言,一定很清楚我的动机喽。”她干脆坐到黎希颖身边,抬起下巴盯着唐薇。
唐薇被问住了,无意识地眨眨眼,一时无法应答。
“我一个中专生,能从餐厅服务员做到宴会部的主管,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是不服气的。”沈海艳坦然道,“当时我接手部门还不到一年,屁股没坐稳,正是该笼络人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踢走一手带起来的,业绩拔尖的师言?”
唐薇的脸皮微微泛红,努力想憋出几句话,但没有成功。
“那件事,让整个部门被扣了三个月的绩效,我当年的考核差点没过,损人不利己,我脑子进水了吗?”沈海艳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竟然拿起黎希颖的茶杯喝了几口。
封宇伸手阻拦,被黎希颖拉住。她悄悄摇头,示意不要打断沈海艳声情并茂的宣泄。
“我曾经是个农村丫头。我比谁都清楚,一个没背景、没学历、没钱的‘三无’女孩,在大城市里立足有多难。”沈海艳沉浸在情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客人的反应,“我陷害师言,就等于背叛自己的出身,唐薇,你倒是说清楚,我究竟图什么?”
她拍着胸口,眼圈发红。
“我那天和师言也是这么说的。我陷害她有什么好处?”沈海艳用诘问的语气说道,“我陷害她,又帮她躲掉一半赔偿,我精神分裂?还好师言是个明白人,没中你的计。”
唐薇越发不知所措。
“更让我看不懂的,是你。”沈海艳起身,几步走到唐薇面前,“你和师言一样,十年前来京州后,就一直跟着我。如今,你劈头盖脸泼我一身脏水,就是因为我不批你的假?唐薇,你我之间,何至于此啊。”
沈海艳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丢了一份名单在桌上。
“年初的时候,人力就提示我,咱们部门得裁掉一个人。”沈海艳单手握拳,敲了敲名单,“你们这几个已婚未育的女同事全在意向名单上。我盯完了绩效盯考勤,想方设法替大家保住饭碗,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枪口上撞。”
“我自己走人,其他同事今年就不用担心喽。”唐薇扭着脸不看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是认真的吗?”沈海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
唐薇却仿佛卸下重担的样子,耸了耸肩。
“海艳姐,我不该故意找茬。”她依旧不看沈海艳,“不过离职这个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老公希望我回归家庭,抓紧备孕。家里又不缺我这仨瓜俩枣的收入。”
“这仨瓜俩枣的收入,可是你上桌吃饭底气。”沈海艳用冷眼面对唐薇的白眼,“我说错了吗?直到今天,咱们老家还有女人不上桌的习惯。当年我回去给我爹妈修房子,你见我能和村里长辈一起吃饭,羡慕得不行。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你说女人要在家里上桌,就要先在职场‘上桌’,至少得自食其力。”唐薇不耐烦地说,“可是海艳姐,我把家里照顾好,让我老公没有后顾之后,怎么不算自食其力?不过就是把老公当老板罢了。”
“你老公可不会给你上五险一金。”沈海艳不屑,“唐薇,你要喜欢围着锅台转,就没必要读书,更没必要来京州。我带你出来,是因为在这里,女人只要好好干,就能有和男人一样的机会。女人独立……”
“女人独立天地宽。”唐薇抢白道,“可我不想像男人那样。我就想每天睡到自然醒,把家里收拾干净,让我老公不论加班到多晚都有口热乎饭,有干净的衣服换。”
“打理好家事本来就是女人的本分。”沈海艳骄傲地说,“我结婚十年,可从来没让柳枫洗过袜子、吃过外卖。但一天天只盯着那点家务事,格局小了。”
“小就小吧。”唐薇不以为然,“海艳姐,我觉得做人得知足。像姜霖那样什么都死抓着不放的,最后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沈海艳的脸色一下子从由红转青,局促不安地瞥向沙发上的客人们。
意外收获还不少,黎希颖暗想。她换上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沈海艳和唐薇。
“姜霖那事,你们公安局不是早就查明白了?”唐薇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一脸迷惑地面对黎希颖。
黎希颖笑而不语。唐薇不自在地低下头。
“你要陪婆婆去看病的话,可以过几天再来走离职流程。”沈海艳假意看表。
唐薇听懂了她的画外音,丢下一句去找人力,闪身离开。
“这个唐薇,当初没少在背后告姜霖和师言的恶状,这会儿倒装起知己来了。”沈海艳一只手关上门,有意无意地说道。
“贵司考勤挺严格的。”黎希颖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当初,姜霖也是因为请假批不下来,才会旷工的?”
“姜霖当年根本不是旷工。”沈海艳回到办公桌边,闷闷不乐地回应,“她是失联了整整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