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瘟疫闹得沸沸扬扬，盐邑的采盐天车下据说堆满了死人，深过四百米的盐井被尸骨填满，守卫盐邑的禁军足有近千，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老皇帝派太医入内，竟见活尸残喘，当场吓疯，被抬会了洛邑。
直到现在，那座盐邑城镇方圆十里还架着拒马，鸟兽都不敢接近，日日夜夜都有冤魂哭嚎。
许远每年都会带人去盐邑祭奠亡灵，直到长公主嫡子冤案雪清，罪者得报，冤者雪耻，长公主府重开，许远再入朝堂，那座盐邑的哭声才小了很多。
从那以后，老皇帝对仙术道法越加痴迷。
林子舟静静听完半晌，两眼盯着秦越，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是不是觉得像一个局？”
“看来有人查过？”
秦越顿首，“偌大一座盐矿，放在那里怎么可能不让人眼红？人嘛，总是比鬼可怕的。然而朝廷查了两年却无疾而终，查案的人反而不是染病就是暴毙，最后老皇帝让人在盐邑四周设下拒马，围困整整一年，见无人进出，哭嚎却日夜不缀。”
整整一年，人总是要吃饭喝水的，哭嚎总是要停的，但是没有，除了鬼，难道还有人做得到吗？
林子舟嗫嚅道：“其实……瘟疫也是可以治的。”
秦越意外地看过去，林子舟尴尬，“我听说过，就是没见过，只是知道要隔离预防……算了，不说这个，”他的目的可不是来谈许远的，“我考了三十二名，不给点奖励？”
这话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林子舟还没跟人主动讨要过考试的奖励，但他是被迫帮秦越办事，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你是小孩子……”吗？
一个问句在嘴边溜过，秦越渐又停下来，改了主意，曲腿坐起来，林子舟摁着他肩膀的手就跟没使力一样，“说说看，你要什么？”
林子舟很怀疑地看看自己的手，他现在真的有这么弱吗？
弱而不自知的少年心里不悦，面上却不显，还很激动，“你能把那张卷子拿出来吗？”
秦越顿了下，“就这个？”这么好的机会，就要这个？
林子舟点头，搓搓自己的手掌，“就这个，本少还没考过科举，居然还高中全国第三十二，得拿回去烧给爹娘啊。”
也算是圆了原主父母的一个梦，成全原主的挂念，他以后才能毫不客气地用这身体造作了。
“回去？”秦越想起林家的境况，再看看林子舟，似笑非笑，“小诗书，丹阳有你的位置？”
林子舟被噎得无话而说，心跳突兀地快了一拍，“你就不能让人把东西送回丹阳？”他像是没听懂秦越的话，冷笑着挑刺，“不至于吧秦将军，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屋子里放了炭炉，门上挂着垂幔，但垂幔掀起来了，林子舟坐得有些闷，起身在门口透气。
秦越坐在躺椅上，是一个很嚣张的姿势，右手缓缓抬起，虚虚悬在林子舟后背，做了个抓握的姿势，突然笑道：“小诗书，你知道自己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想办法转移话题吗？”
而且还会故作冷漠。
林子舟有点想摔门走人，秦越权势滔天，连东宫都不放在眼里，他当然知道这家伙会调查原主，自然也就会发现自己跟原主的不同，但他不知道这事挑明对彼此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也就无所畏惧。
林子舟回头看他，“有没有我说了算。”
秦越不置可否，他喜欢看小崽子高傲的模样，下颌跟颈项间的曲线让他想掐上去，那张清秀的脸微微带笑，让秦越总是想起自己在边境豢养的幼豹。
他下了躺椅，走到少年面前，手肘撑着门框，刚好将少年的身体挡住，然后恶劣地威胁，“可回不回得去，我说了算。”
小豹子空有诗书雅致之名，做事却很粗糙，抬脚就在秦越脚上狠狠碾，像钻子一样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个洞，还嘚瑟地仰头笑，“那你最好能永远看住我，万一哪天我突然消失，你可别躲起来哭。”
“你可以试试。”他的小诗书可以在他允许的范围里放肆一点。
两人对视片刻，林子舟忽地冷哼一声，无趣地从他手肘下钻过去，“无聊。”
秦越耸肩，靠在门口笑得乐不可支。
半月后，天子回京，禁军开路，道士成群，从将军府门前浩浩荡荡经过。
御驾之外幔帐重重，只能看见两名大公与禁军随驾左右，林子舟兴致缺缺，“也没什么好看的。”
秦越没说话。
林子舟不耐烦扯他，“回去了！”
“别闹，”秦越压住他的手，盯着御驾开口，“你家将军要入宫跟老皇帝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