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白眼狼!白眼狼!
豆丁姑娘2021-04-09 18:353,474

  幽州并非兵家要塞,但它是谷阳运销向外的必经之途。

  谷阳在,它便炙手可热,谷阳一旦失去了作用,它就再也无人问津。

  林子舟来之前就查过档案,这些年大周各地的赋税都经不起考察。前年干旱,去岁蜀江之地闹水灾,按照古人精耕细作的习惯来说,一年产出两季都未必能度得上那庞大的税收数字,各地再怎么压榨都会有所延迟。

  但幽州不一样,幽州每年的税收都交得准时且富余。

  户部掌管税收,又是默认的皇帝私库,户部尚书宁盼山虽然什么都没说,是觉得幽州不再重要,还是……故意不管?

  林子舟有种奇怪的疑惑,幽州还算富庶,各方税收皆有增减,为何幽州却毫无变化?再者,那邹氏父子看起来胆小如鼠,虽然谷阳离得不近,但也不远,居然能稳如泰山这么多年?

  它有何凭仗,可以始终这么富裕,又始终这么安稳?

  “公子。”

  门口传来说话声,打断了林子舟的沉思,“大人,您醒了吗?”

  林子舟:“……”又来?

  林子舟不是很喜欢有人死缠烂打,他顺手推了把旁边明明醒了,手都在他腰上抱着的某人,“去,把人打发了。”

  秦越一动不动。

  林子舟回头看他,秦越神色疏懒地睁着眼,姿态雍容,好似带着睡意,又好像清明得很。正默默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一缕头发从他眼帘下滑落,他也毫无所觉,倒如出神了般。

  看什么呢?

  林子舟伸手摸了把脸,也没摸到睡痕口水,心里还团团围绕着说不出的别扭。

  这厮大晚上虽然还挺安分,但到了早上一醒来就跟搂兔子一样搂着他是什么意思?不嫌腻歪?

  秦越眼波微动,嘴角微微上翘,一个翻身而起,站起来看看他呆愣的模样,又压着被子按下,“睡得好吗?”

  林子舟头皮发麻。

  这种老夫老妻既视感是什么鬼?

  他在心里吐槽,面上也没忘记日常回嘴,“呵呵,你说呢?这床就这么大,你偏要过来挤,怎么,你一个人睡是睡不着还是怎样?”

  “这幽州是无法无天之地,我当然是来保护你的,”秦越看他要坐起来,偏一用力,又把人压了下去,坏笑着压低声音,“大清早的精力这么旺盛,方才在想什么?”

  “公子?您醒了吗?草民有事求见。”门外又传来了声音,是王良女的声音。

  林子舟充耳不闻,只若有所思地用视线扫过秦越压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你管我想什么?反正不是想你。”

  “我就睡在你身边,你不想我想谁?嗯?”秦越有双像玻璃珠子般的浅色双眼,眼尾细长,眸间如迷雾朦胧,似笑非笑的时候仿佛还挺深情。

  林子舟心跳快了两拍,暗骂这厮实在会占便宜,没好气道:“我想你干什么?我是在想我哥他们现在到哪儿了。还有,你昨天还没说清楚,那邹林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秘密?”

  秦越对他的闪避了如指掌,就连他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并不点明,反而说起了正事,“那邹林曾经是谷阳的监视官,你可知道?”

  “知道,我没猜错的话,他还是老皇帝默认的对吧?”

  林子舟往外看了一眼,今日阳光大概不错,那姐弟两个的影子就在门前晃,甚至已经在往窗边移动,“渔阳长公主深得先帝宠爱,那老皇帝对她也好歹是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但骨子里嘛,啧,怕是比不上外头那一对十分之一。皇族食邑之地所得不必供于皇室,每年送到洛邑的那点零碎当朝贡已经是价值不菲,老皇帝怎么可能不动心?他派人看着谷阳,心中多半是觊觎已久,那么……”

  “猜得对,我们的小林大人年纪虽轻,但脑袋瓜还真是灵活,”秦越面带赞赏,饶有意趣地伸手抵着他的胸膛,隔着被褥,压着胸口,看着林子舟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的耳垂,继续道,“这邹林的确是天子所派,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却跟太子搭上了线,暗中替他传递谷阳的消息。”

  昨日睡觉之前也是如此。

  他躺在床上,侧身看了眼那燃起的灯烛,秦越捏着秘密故意不说,非要他说软话才肯开口。林子舟素来是个脾气大的,他既然不说,自己也索性不问,于是就这么偏头睡了过去,然而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

  东宫许听风的事,要是说他毫不在意那纯粹是扯淡,但又并非一定要追根究底——毕竟无论许听风做了什么,他在林子舟心里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无可挽回,东宫那场刺杀彻底让林子舟看透了许听风的虚伪,将来但凡有机会踩他一脚,林子舟绝对不会手软。

  不过他在不在意是他的事,秦越故意隐瞒戏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子舟故作镇定,只当没有在意秦越那越来越近的距离,淡淡道:“太子也看上了盐邑?”

  “他?呵,他可没这么大胃口,也没这么大出息,”秦越对许听风的鄙夷溢于言表,一边用手指拨弄着林子舟的耳垂,一边道,“当年太子初入东宫,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统共干了三件事,其中两件叫人贻笑大方。一件是派监军给我找麻烦,一件,就是以盐铁事关重大,理应收归国库,故上奏天子为渔阳长公主重配封地……”

  这事儿简直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许听风的愚蠢可见一斑!

  老皇帝难道不知道盐铁为重?满朝文武难道不知道盐铁为重?可为什么就从来没人提起这件事?许听风但凡动动脑子,答案不言而喻。

  不提,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提,谷阳这么大,人手抓一把都能富得流油,他们只是因为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而很快,这个时机就到了。

  林子舟咂舌,“长公主身份殊异,盐铁两邑可抵三代巨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簪缨问鼎,且不说他夫家及交好的亲友如何反应,他才新官上任就想对长公主下手……就不怕别人骂他野心勃勃?”

  秦越幸灾乐祸,“不错,他这一奏折写上去,老皇帝尚未反应,渔阳长公主就直接找上东宫,当场甩了他一巴掌,指着鼻子将许听风骂得满脸是泪。”

  那时候,据说当时东宫上下都吓得心惊胆战,许听风跪在地上默默垂泪,莫名悲愤。还是天子最后出了三清殿,狠狠训斥了许听风,又安抚好了长公主,这事才算过去。

  “狼贪虎视,利欲熏心!老娘当年还抱着你长大,并不曾亏待于你,你那几个兄弟,独你是老娘打小护着长大,小时候你失足落了水,还是我跳水把你救起来,皇后娘娘身体不济,亦是我夜以继日地照顾你!我还因此落下了病根!不承望你如今得了势,倒头一个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渔阳长公主,而是你的亲姑姑!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尧舜之道,孝悌而已’!你是东宫,孝悌并不对我,可我渔阳究竟还是你的长辈!倘使我渔阳对你不公你大可直言,倘使你需要我帮忙你尽可坦诚,可你不该在背后使这下三滥的法子,毫无体面!”

  “我渔阳待你与待亲子又有何异?我也不求你乌鸦反哺,可你也不该拿着这薄情寡义、恩将仇报的刀来扎亲姑姑的心!你如此德行,岂配东宫?六亲不认,岂容于天!”

  “风儿,我渔阳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你了这白眼狼!白眼狼!!”

  那日在东宫的人不少,但最后活下去的也没几个,只是天子不想将事情闹大,故此暗中撤换了一批人,还有一批撤换不了的,总会透漏出只言片语。

  这事儿说来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也不曾传开。

  而不到半个月,他秦越将监军贻误军机的奏折并人头一起送到东宫,边关不宁,天子震怒,勒令东宫禁足,渔阳长公主的事情自然很快就被新的话题替代。

  渔阳长公主到底还念着情面,虽然自己去东宫同许听风闹得几乎恩断义绝,但却没有让其他人弹劾东宫,只是两人从此就再也没有什么接触了,形同陌路。

  直到后来渔阳长公主的儿子参与科举被查出作弊,上下一概查过,据说还是人证物证俱在。长公主自然不信,可她又不能忤逆国法,况且科举之事本就举足轻重,便是没有证据,那读书人的嫉妒心跟敌意、偏见也会将贵族之间想得龌龊不堪,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的儿子。

  长公主无法,最后只能求到东宫,渴望他念在当初的抚育之情,救出他的儿子,哪怕是发配也好。

  许听风满口承诺,可转头第二日,渔阳长公主的大儿子、许远的兄长就被推出午门斩首,许远也被扣押,真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长公主府也因此被查封。

  渔阳气急攻心,吐血昏迷,后在伤痛之时还要捐出近半家产才赎得许远平安,却也因此沉病缠身,日渐虚弱,期间许听风一眼都未去看过,渔阳对他彻底死心。

  那敢在东宫指着太子鼻子骂的英勇长公主就此一蹶不振,不过多久,就病逝了。

  而讽刺的是,就在她病逝不久,那真正作弊之人却被人告发,真相大白。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长公主病逝,驸马也早两年就去了,长公主府就剩下一个许远,如何操持家业?

  而后,户部名正言顺接收了两邑,将铁矿握于手中,又急着派禁军控制盐邑,却突逢谷阳爆发瘟疫,死伤无数,日夜伴随鬼哭狼嚎,至今不绝。许远被皇帝看重,人人都说是天子愧疚心疼嫡妹之苦,可在秦越看来,只怕那老家伙还有些心虚。

  王家姐弟在外已经等了许久,没听见里面有人回答,但音乐听到了说话声,因此也就不出声了。

  林子舟他一直以为许远那性格,其母多半也是温柔娴雅的标准大家闺秀,但如今听来,那渔阳长公主竟鲜少带着果决硬气,是个十分敢爱敢恨、英姿飒爽的人,竟敢对国之储君都如此不假辞色,但是……

  林子舟有点反胃,“渔阳长公主,是被太子害死的?”

  秦越并未即刻点头,过了会儿,才道:“邹林是如此说。”

继续阅读:第二百二十二章 太子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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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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