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子下手果决凶狠，直接朝着人的肺管子那边踹，带点内力，一脚就将人直接踹昏头。
林中窸窣作响，两列锐士鱼贯而出，将男人迅速控制，二话不说开始扒他衣服。肖安子拍了拍衣角，看了眼那扒衣服的将士，“贼头，快点。”
“急什么，”被唤“贼头”的将士一边换衣服一边往脸上抹了一把泥，也不嫌脏，抬头看看他，“这得半年没见了吧？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嘿，你看哪儿呢？”
“啧”的一声，肖安子抬脚踢他屁股，“速度快点，磨磨蹭蹭，半年不见你就在谷阳养成大胖子了，好意思？”
这话贼头就听不下去了，“你快拉到吧！眼睛长天上了尽他娘的睁眼说瞎话，谷阳那地儿有个屁的养活法！地方大，房子美，可里头连老鼠都死光了，老子带着这群兄弟差点没扒观音土！”
肖安子抽神细看他，人是瘦了些，“霍邦不是给你们送粮草了？”
“那些干粮哪够，害得我们出去打猎，别说，这幽州附近的野兽都是膘肥体壮的，味道得劲，尤其那……”贼头越说越上头，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行了，”肖安子打断他，“快着点，山上还有人。”
贼头不以为意，“怕什么，就几个小喽啰，咱们准备足够了。”
肖安子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吱声。
贼头嘴上说笑，动作却很迅速，将自己收拾好了之后再对比男人的身形，咔咔几声，那两条长手臂竟神奇地断了两公分。肖安子看看他，“声音？”
“知道，”贼头冲他笑了一下，因脸上都是泥，看不出来具体相貌，可在那瞬间，竟跟地上的男人有七分神似，他扭了扭脖子，再出声，竟连声音都变得跟男人一模一样，低沉无力、沙哑落魄，如同收了重伤，滑稽地挤眉弄眼，“这样？救命！救命啊……哈哈哈！”
肖安子嗤笑，“行，知道你这身易骨换形的功夫没落下，别耍宝了，出发。”
他带头先走，贼头“嘿”了一声，嘟囔道：“急什么，都不让我准备准备，到时候情绪对不上怎么办？赶着上坟呢……”
说归说，两人速度还是很快，快脚程加上轻功不到半刻就回到了原地。
顾冢还在原地，肖安子看了他一眼，胳膊腿儿俱全，他才想出声，贼头就惨叫一声突然打身后蹿出去，惨烈的扑倒在地，“有、有人偷袭！”
顾冢抬起头，沉默。
“老大？”公梁家的人倒吸口凉气，疾步上前，“老大，你怎么了？这……”
贼头不等他们反应，一把握住其中一人，披头散发地匍匐在地上喘息，“快……快去把我们的人都叫出来，山下有人偷袭，快！”
“什么、这……”那人还有些痴愣，贼头却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快！家主被他们挟持，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那人惊了惊，六神无主地站起来，脑袋一热，调头就走，只留下一人。被留下的男子面色惊变，紧张惶恐地抚着贼头，伸手去为他灌输真气抚平“伤势”，他似乎是从没见过“老大”被伤得这么重，过了两秒才发现一件事。
“你怎么毫发无伤？”留下的人看着衣衫整洁的肖安子。
肖安子瞥他一眼，没理会，走到顾冢面前，上下扫视两眼，“还行，镇得住，准备一下，下山了。”
顾冢点头，波澜不惊说：“好。”
“你会说话？！”男子大惊失色，骤然明白了什么，低头一看，脖子却被瞬间掐住，穴道被点，他的“老大”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却半身靠在他旁边，像是反被他扶着，双目有神，精神蓬勃，压低声音轻笑，“别冲动兄弟，咱们就是请你们出去喝喝茶而已。”
男子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却无法出声，气得满面通红。
接下来无人出声，顾冢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匕首，头也不抬，肖安子皱眉瞧他，也不出声。贼头早听说肖安子收了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徒弟，这回还是头一次见，却也顾不上打招呼，都绷着一层皮呢。
场面逐渐沉寂安静，不过多时，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头，顿时沉默。
“老大！你还好吗？”
“幽州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人都杀到这儿来了？”
“都别吵，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人影憧憧，这片林子的呼吸似乎都变得稀缺起来。
好家伙，这人头看过去起码得有一二百人了吧？！
公梁家主好大的手笔！这要是真让这群人进了谷阳，他们一个个翻出来少说也得大半年。肖安子嘴角一抽，看向贼头。
贼头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干咳一声哑道：“我也不知道，家主的行踪被人泄露，是卫王派人来通知，谁知道卫王的人也被伏击了，如今……咳咳，如今人就在下面！兄弟们，咱们走江湖的，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家主对我们有恩，我们怎么能看着家主受难？”
“不能！”
“对，当然不能！”
“老大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我们这就过去！”
贼头“欣慰”地叹道，头深深埋着，一手压着身边男子的肩膀，有气无力道：“现如今干等着不是办法，你们先跟我走，咳咳，还有肖将军你……”
“我自然也要跟上去，不如这样，我们各带一队，分路包抄如何？”肖安子沉声正色。
“好！”贼头咬牙，“我们各带一半人！分开行动，免得被人一网打尽！”
话音落定，众人非常自觉地分成两派，肖安子对众人拱了拱手，古怪地笑了一下，侧身示意顾冢跟上，大步往前。
跟上来的人很多，单单这一队便不下八十，肖安子在树林阴翳之间蹿走，打定主意，忽然抓住顾冢拐了个弯，“我知道有条近路，诸位兄弟，跟紧了！”
形势紧迫，众人以为突发意外，不假思索跟了上去。
将至山腰，树林越发稠密，树冠遮天蔽日，一行人只能在地上行走。顾冢走过这条路，隐约明白了肖安子的打算，再次提速。
“到了前边跳过去。”肖安子言简意赅，睨着身后。
顾冢心领神会，知道自己踩中了，速度越来越快，及至一处异常昏暗的地方，只觉脚下地面越加潮湿柔软。他在心里默数片刻，望见沼泽边缘，同肖安子对视一眼，骤然起跳！
“什、啊！”后人反应不及，蓦地一脚踩进沼泽，陷了进去。
“不好，这是沼泽地！”
两人越过沼泽，不及回头看，顾冢立即咬着食指吹了声口哨。与此同时，没有陷入沼泽地的人也骤然反应了过来，“中计了！妈的，这小子算计我们！抓住他们！”
肖安子大笑，“来不及了！放箭！”
两人半空转身，背朝山壁滑了两米，便闻“咻咻”之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密林中放大，将追来的人瞬间扎了回去！黑甲铁骑个个箭术精湛，既不冲着取他们的性命，便个个都朝着对方的大腿射箭。
箭如雨下，肖安子看着他们一个个掉进沼泽里，有人却打算临阵脱逃，冷笑一声，再吼：“撒网！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语毕，一张巨大的树藤结网从地面腾地升起，将挣扎的人来了个一网打尽！
这法子并不精巧，胜在林子昏暗光线不明，而他们又始料未及，竟不过片刻就被网络捆住，丢在地上骂骂咧咧。
“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这叫兵不厌诈，”肖安子堵上一人的嘴，拍拍手冷笑，居高临下道，“再说若是你公梁家真正是打着公平合作的主意，又岂会冒出这么多不轨之徒？我们王爷对你公梁家已经算是给了极大的便利！结果你们还是贪心不足，派人潜入谷阳！这是作茧自缚纯属活该！卑鄙？就你们也配谈卑鄙？”
那人被他堵住嘴，反驳不得，气得直板腾，肖安子大手一挥，“把人都带下山，一个个都问清楚身份，着人加急送去幽州，转告王爷，奸细已除。”
将士领命，末了又问：“那肖校尉，您接下来要去谷阳吗？”
“不去，”肖安子揉了下胳膊，见顾冢站在一边，众人都在忙碌，他好似置身事外，安安静静地我在阴影处，默了默，回头说，“王爷还有事情交代我，你们先把人带给贼头，然后去把山上的人找出来，带回谷阳。谷阳空了三年，让他们好好收拾收拾，调教好了分房作工，别耽搁时间。”
“是，校尉！”
“你，”肖安子走过去，盯着顾冢，“跟我走。”
向云坡下，公梁部署被一网打尽，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却忘了当兵的人兵不厌诈。那两百人的名单很快被送到了秦越手中，现在，这名单就在刀婆手中。
刀婆白了脸，他小瞧了秦越的兵，也高估了他们的人。
“事不过三，”秦越抓了把雨水，目光锋冷得像出鞘利刃，在骤然炸响的惊雷中，无情冷酷地磨动血腥利爪，“该清醒了，喽啰。”
……
雨水渐缓，秦越慢吞吞地从廊间走过。他走出的每一步都稳当，每一步都筹备多年，谷阳是意外收获，林子舟也是。
这不纯的血脉让人鄙弃，他却偏偏踩到了所有人的头顶，让他们仰视、忌惮、恐惧，又依赖。可他生来贪婪，正如他的父亲，心里藏着庞大的欲望，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辞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要的……
他要的……
他笑了声，想到刀婆那惊惧的目光，心情异常畅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的小诗书分享。
他走到后院，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着昏倒在地的王家姐弟，笑容渐敛，浅褐眸中沥出狠戾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