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顺眼看过去,见是一个清俊秀气的年轻学子,顿时就有些不以为意,“年轻气盛,怕是要冲动了。”
“未必然,”礼部尚书笑吟吟的,意味深长道,“你看他身边。”
堂中坐了六行考生,林子舟紧靠大柱,工部尚书眯眼一看,竟发现翰林大学士诸葛峻竟不知何时偷偷站在了他身边。
诸葛峻站着没动,他也并不是特意走过来的,只是翰林院管的就是文字供奉,科举之事也是事必参与的,按规矩,他是要在开考前游走游走。
天子考题一出,翰林大学士就忍不住心里摇头。
他方才走过外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有人愤而在稿纸上写下了“荒谬”两个字,甚至有的人拼了这科举不要,直接在答卷上一笔狂草开始痛陈蛮夷之害。
诸葛峻体谅那考生的愤懑与痛苦,也欣赏他的正直坦率,但既来到了殿试,就应该冷静下来细细琢磨天子出题之意,再行下笔。
便有不情愿处,宁可忍一时之屈,事后若得官位,便是外放了,也有一展长短的时机,再施展抱负有何不可?
至于那些一上来就奉承天子的,诸葛峻不看也罢。
走走停停的,就来到林子舟这里。林子舟年纪小,侧脸生得俊秀如玉,诸葛峻行过之时也就忍不住多看一眼,这一眼,就恰好看见了那两行字。
首先字好看,可见是下过苦功夫的。其次脑筋灵活,竟然一把就抓住老皇帝爱好求仙问道的性格入手。最后……
何来岁月殊静好,只因锐士热血行。
这话说出来,怕是要让方才那打草稿拍马屁的考生羞愧到姥姥家去。
只因诸葛峻站在柱子后,林子舟一时没有发现,也就自顾自开始组词堆句。比起之前的中心思想,这后面才是大工程。
诸葛峻边点头边回了座位,两部尚书立刻问道:“如何?”
诸葛峻叹道:“良莠不齐。”
“诸葛大人方才为何看那考生?可是太差了?”工部尚书问。
诸葛峻怔了下,微微摇头,默了片刻道:“这孩子用词有句着实不怎么样。”
太直接了,引经据典也不够,再浅显点,都能跟大白话相比了。
礼部尚书:“……”
“不过,”诸葛峻又道,“却是个难得肯动脑子的。”
这话透漏出的消息就很有用了,礼部尚书松了口气,手指在面前虚虚一点,“这位便是那个作画的神、童!”。
神童。
林子舟都不知道才短短一个月,自己就有了这个称呼,府中上下谁也没有说与他听过。他一时专心坐答,笔下如飞,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考生已经被他那雷厉风行、稳若泰山的气势吓得满头冷汗,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难道这考题很简单?这小子怎么那么快就开始打草稿了?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诸葛峻远远看见这一幕,竟忍不住笑开了,而后一抬眸,就被启天殿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人吓得一哆嗦。
我的个乖乖,许远跟秦越这八竿子达不到的人怎么也走到一起了!
大公也注意到了,那两人绕过考生,从廊柱靠墙的地方走过来,想必天子也一定注意到了。
“难得,”帷幕里传出个慢沉的声音,“越儿跟远儿也一起来了,赐座。”
老皇帝声音不大,秦越、许远在翰林学士左近处对老皇帝行礼,鉴于考场在此,不曾山呼万岁,但也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越儿?
林子舟跟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着秦越。
“多谢陛下,”秦越半点不客气,拉过椅子就坐了下去,“陛下您忙,不必管臣,臣就是没见过殿试,来凑个热闹而已。”
许远没这么不要脸皮,“请公公转告陛下,秋日天冷,望陛下多喝热茶。”
这跟多喝热水一样敷衍,林子舟腹诽,伸长了耳朵又听。
谁想下一秒,一个仿佛贴耳传来的声音突然响起,“还敢走神?”
林子舟呼吸一滞,瞪大眼快速扫了眼秦越。
却见秦越翘着二郎腿坐着,嘴角带笑,无声动了动。
“还看?”
“……”这个玄乎微妙的世界,他服了,居然连传音这种玩意都存在。
不是,偷听的也不止我一个不是,内殿的八十名考生可都听着呢。
狗比,就知道吓我一个。
林子舟忿忿不平,将那厮狠狠剜了一眼,活像要从他身上刮下一片肉来,复又融入考试当中。
不知不觉间,时至正午,诸考生停下用饭。
殿试之重,与别不同,众人吃喝都尽量简单,膳房只送来了馒头跟白米饭,监考考官多了一盘咸菜,皇帝嘛,好像是有肉的。
林子舟盯着那清汤寡水,拿起馒头正要咬下去……
咕。
一道千回百转的声音从他腹部响起。
启天殿中顿时一片死寂。
众人刷地看向林子舟。
林子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