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将军的计划
豆丁姑娘2020-11-15 20:203,647

  黄昏半,入夜长。

  林间官道直通金城,城门朝启夕闭,门侯交班下值,将巨马横在门前,楼上点了灯笼,垛口旗帜飘扬,整肃威严。

  门侯站在楼上擂鼓,鼓声传遍四野,咚咚有声。城外密林里好像也传来了回音,音色错杂,不当中还夹杂着什么别的声音,像是马鸣风啸。

  不一会儿,一匹枣红烈马从林中跑出,人高马大的骑士抱着个少年来到城下,瞧了眼那拒马,轻哼一声,突然松开马缰,长臂将马后的包袱一拎,揽着少年竟在众人眼前扶摇而上,一瞬自马背上纵身跳上城墙。

  城门候大惊失色,举起长戟对准男人,“什么人?!”

  男人在垛上扫一眼如临大敌的门侯,对面前的锋利长戟视若无物。门侯见他形色不似正统的中原人,越发紧张,“你是何人?”

  少年看门侯变了脸色,忍不住道:“将军冷静,在下林子舟,丹阳人士。你放心,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况且身无长物,并不杀人犯我。只是我身后这个人吧,他练功练到脑子出问题了,只会走直线不会绕弯子,您要不……体谅体谅?”

  脑子出问题的人闻言长叹,“当着我的面诽谤我,小诗书,恃宠而骄了不是?”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子舟恨不得堵上他的嘴,“让你在林子里休息等曙光,非得入城!现在好了,拐杖丢了,身份令牌也丢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年头的江湖人士不好惹,门侯见秦越一身轻功,那身气势着实骇人。他站在城垛上冷眼看来,门侯无来由地给他惊出一身冷汗,竟惶惶不敢上前。

  门侯还算冷静,并没有贸然下令将人逮捕起来,“门禁已到,金城近日戒严,还劝阁下立刻退去为好。”他顿了顿,看向林子舟,觉得少年可能更好说话,“小公子也劝你家哥哥到城外等着最好,金城是军屯,就算是少林方丈到了城下也要等明日才能入城。”

  秦越忍俊不禁,瞅着少年,“你家哥哥啊……”

  林子舟半黑了脸,“他不是我哥哥!”面向差别这么大没看出来?

  “谁管他是你的谁!”有人忍不住了,眼见着就要换值,这会儿却突然闹出这个幺蛾子,阴沉地威胁道:“小白脸,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林子舟皱眉,正要回头询问秦越的意思。哪知那说话的人却一个闷哼倒飞出去,谁也没看见秦越出手,但人却已经撞上城墙,当场昏死过去。

  “大胆!”众门侯立刻围了上来,“竟敢袭击兵将,把他们拿下!”

  林子舟脸都青了。

  他们强闯本就不对,秦越现在还打人?

  这路怒症是又犯病了吗?靠!

  “秦——”

  “安静点,”秦越啧了声,忽然将少年扛了起来,瞥了眼门侯,“以下犯上,略施小惩,休要纠缠,否则别怪本将手下不留情。滚!”

  他行事素来霸道,从来自有别人背地里骂他的,从来没有人吼到耳朵边还要忍气吞声的份。他撂下一句话,也不看这些人被惊得怒气勃然的脸,扛着林子舟就一个轻声入了夜空,身法敏捷,动若脱兔。待到门侯跃城捉拿,那两个早就连人烟都不见了,只有少年气急败坏的吼声顺着夜风草草传来——

  “秦越!!”

  ……

  林子舟恨自己当场拆穿秦越的诡计,那混账也不感羞耻,知道洗脑失败后就立刻带着他策马狂奔,把他颠得胃海翻腾,接下来三四天都没见着曙光。

  好不容易见着个城镇,结果这厮是艺高人胆大啊,居然敢强闯城门,一个人就能在金城来去自如。

  林子舟就奇怪了,既然他这么厉害,干什么不直接潜入皇宫,偷了玉玺杀了老皇帝直接写一道禅位招数李代桃僵?还弄得这么麻烦?

  “你以为老皇帝求仙问道是为了什么?”秦越嗤笑,像一头叼着猎物的鹰隼在屋顶上飞越,寻找合适的落脚地,“那是因为他怕死。越是怕死的人,越是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的性命。天子手里握着的虎贲军不可小觑,即便他们只有五千余众,却是老皇帝用来控制满朝文武的武器,不然你以为老东西不上朝,丞相太子杀得你死我活,怎么还没有人反了他?”

  林子舟反驳,“你不就是?”

  秦越朝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养了这么久总算也养出肉了,可以打了,“谁告诉你我想要反了他?那劳什子皇位本将才没有兴趣,治理国家这种事太费脑子。”养个傀儡就足够了。

  林子舟被打懵了,即刻恼羞成怒,“你再打一下试试!”

  “打了如何?”秦越瞥见一条灯火通明的长街,瞅准当中最大、最繁华的三层高楼,足下一转就拐了过去。

  林子舟咬牙,“你敢打,我就敢放屁!”

  秦越:“……”

  砰地一声,秦越像个强抢民女的混子落到那金黄灯笼的三层木台上,一脚踹开了窗户,嘴角高扬,眉间笑意一闪,“你放。”

  林子舟:“……”草,骚不过。

  这楼层视野好,位置妙,一看就是雅间,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却半点不文雅。肥头大耳的男人跟不着一缕的女人正在颠鸾倒凤,冷不防窗户被人踢开,冷风灌进来,男人一下就萎了,女人也被吓得破声尖叫。

  “你、你什么人!”男人恼羞成怒,拿着衣服挡住自己油腻腻的身体,神色扭曲地看着那高大冷戾的男人,涨红了脸,“知道我是谁吗,你——”

  “没兴趣,”秦越看准了这边的露台,哪管别人正快活,抓出两张银票当飞镖射过去,直接射到男人喉咙边上,“拿了东西就出去,今儿这地方爷要了。那个谁,把被褥、熏香跟茶水都换了,别混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瞟了眼男人居高不下的地儿,眼底藏着深深的厌恶,“还不滚,是想要我把你丢出去?”

  这可是三楼!

  男人被这一手骇住,怒声戛然而止,秦越那双浅褐色的眼让他浑身发毛,一时间哪里还顾得银票?竟是连衣服都不要了,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就跑。倒是女子还镇定些,将两张银票都草草收了,也没敢浪费时间看是多少银钱,抱起衣服就离开。

  林子舟撑着秦越的肩膀回头,就看见女人衣不蔽体香肩半露,顿时撇撇嘴,“放我下来,我腰快断了。”

  包袱被随手丢在地上,秦越把人放上桌,两手掐着少年的腰,目光灼灼道:“现在我们该来算算账了,敢骂你家将军脑子出问题,说说,怎么想的。”

  林子舟抠他手指,没抠动,立刻板起脸,目光清清冷冷地盯着男人,“门侯也只是尽忠职守,你无缘无故挑衅强闯本就有错,何必伤人?”

  “以下犯上,这要是在洛邑,我可以杀了他。”秦越浑不在意。

  林子舟欲言又止,有些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还是换了一句,“以下犯上……你要做的事情不也是以下犯上吗?”男人意识中尊卑分明,似乎除了他自己,别的人都可以任他揉搓。

  毒刺在心中发芽,林子舟暗下了眸,森森地盯着某一处。

  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他的规则跟认知与这里的人几乎完全相反,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他别过头,心情郁卒地不再说话。

  门外忽然颤颤巍巍来了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到一边换床褥,动作迅速的换了熏香和茶水,好像这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两个男人,她们半点也不惊讶。

  林子舟视线落在包袱上,他的画还在里面。

  秦越的视线则落在林子舟脸上,又想起了那天的眼神——那个侧对着他的,讥诮而冷漠的眼神。

  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一动不动,手指却不自觉地在林子舟腰上停留,褐眸幽深地盯着林子舟,想要一把勒紧他总是倔强挺直的腰,将他折弯,让他融化,就在这里,就在他掌心,叫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然后臣服于自己……

  还不到时候。

  他需要保留几分顽固与反骨,事情结束,再剥皮抽骨不迟。

  秦越松开手,退后一步,挺拔宽峭的肩膀挡住身后的窗户,月色清凉,照在他身上,扑灭了他胸口的热意。

  林子舟腰腹绷紧的肌肉也随之松了下来。

  “看来你很不喜欢我的行事风格,不过我劝你还是尽早适应,”秦越转身向外走,按在门上,回过头,脸上殊无笑意,“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回来后要是你不在……知道后果吧?”

  “你去哪儿?”林子舟从桌子上下来。

  “这是一座青楼,”秦越调戏道,“我不出去,你陪我?”

  林子舟看着秦越那张深刻俊朗的脸,从桌上跳下来,将包袱里的《策论》拿出,声音冷了两分,“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对了,麻烦将军给我定一桌饭菜,喝醉了就请歇在外面,如果沾了脏东西可以明天早上再来喊我,还有……”抬了抬眼,林子舟木着脸,“方便的话给我找根拐杖。”

  他不喜欢脏东西。

  秦越挑眉,却见少年长眉微肃,险些将书撕开,瞪着豆大的字闷闷不乐。

  秦越:“……”

  他嗤声一笑,关门而出,在门口站了片刻,从胸口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纸面粗糙,纸上人姿态懒散,却有一双犀利而幽寒的眼。相比那副粗犷肃杀的《厮杀》,这副人物像细致很多,发髻处有手指摩挲的痕迹,他都能想象到少年用那细瘦的手指在他头发上游走的画面。

  他在少年眼中竟是这个模样。

  沉吟片刻,秦越收好肖像画,提步下楼。

  楼梯下,霍邦巍然而立,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个戴了斗笠的灰衣人。他偏头看着灰衣人,踱了几步,就在楼梯上坐下,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样,“回来得倒快。”

  “丹阳那边提前得了消息,人已经控制住了,”霍邦从袖中拿出一纸文书递上,“齐元帅传话,若是将军需要,随时可以动手。”

  秦越嗯了声,“那就尽快吧。”

  霍邦怔住,“将军,不告诉林公子吗?这毕竟是他的家仇。”

  “‘家仇’,”又不是他的家,替他报了这仇也未必能得感恩,那小崽子心肠可不是一般的硬,秦越瞥他一眼,“不必,小崽子脾气大,告诉他还不得把自己气死在床上?”

  霍邦不敢吱声。

  灰衣人静立旁听,此刻忽地一笑,“将军对这位林公子倒是格外看重。”

  秦越但笑不语。

  灰衣人没得到回答,也不气馁,转而又道:“将军舍得吗?方才小人远远看过一眼,可是个小美人呢。洛邑那边据说已经有人想过来相看相看,说不定咱们金城就有,将军可要小心了。”

  “相看?”秦越撕了文书,微露不悦,“我的人,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

继续阅读:第三十七章 将军砸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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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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