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舟耳根一红，将头埋进被褥里。
翌日清晨，天方清亮，敏敏与往日一样带着侍女鱼贯而入。
侍女抬眼微扫，只见秦越侧身倚床，早就醒来。地上掉了个枕头，林子舟挤在内侧，似乎睡得正香。
脚步声惊动了少年，林子舟不安地皱了下眉。
秦越回头，目光静静扫过侍女。
侍女不明所以，被敏敏眼疾手快带走，少年再度恢复平静。
许久，秦越洗漱而出，活动双臂走进天井。
肖安子疾步而来，“东宫内监来了，说是来请林公子入宫作画，这会儿人都在外面等着，将军，他们什么意思？”
秦越看他一眼，“他们什么意思，本将需要知道？”
“那，让东宫的人等一等？”肖安子皱眉。
“等什么，”秦越漫不经心，劲苍的十指交错一合，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小家伙还在睡，让他们滚。”
肖安子：“……”不愧是我家将军，霸气。
“还有一件事，”肖安子对秦越的命令并未多问理由，拒绝东宫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另一件事更麻烦些，“那个，昨天晚上吧，曙光把老霍给揍得不轻，左手好像断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越道：“老霍最近喜欢胡思乱想，既然受伤了，那就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两天，什么时候清净了，什么时候再过来。”
肖安子看他开始拉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默默退出院子，只是替老霍叹了口气。
好好的副将军，战场上能冲锋、能诱敌，怎么到了洛邑，就跟傻子似的？
没办法，他只能润色一下言辞，只说秦越让他回去养伤，别的就没说了，回头再去应付东宫的人。
“哟，大公！”肖安子堆砌一脸憨厚的笑，“大公来得不巧，方才末将跟将军说了，这不将军才起来，小公子昨儿耗费精神太过，这厢还提不起劲呢。”
大公，顾名思义，就是最大的公公。
东宫的首席太监，名字是不常对人提起的，只有主子家才能叫，肖安子只能跟着叫大公，以示尊重，毕竟东宫门口扫地僧，开口也是个三品官呢。
大公见多识广，显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面上也没有任何的异样，仍旧含笑，“若只是起得晚，咱家还是可以多等等的。”
这话说起来就不好听了，肖安子立刻道：“大公也知道，林公子昨日作画作了一日，实在是精疲力竭。过两天就是会试成绩出来，林公子还是贡生，说不定就要准备殿试，这……这还没入仕，就跟东宫牵扯太深，怕是对太子殿下的名声不妙啊。”
入了会试的都是天子门生，天子还没有见过这声名大噪的门生呢，太子却急着来笼络，算什么事呢？
大公沉吟片刻，只得叹气，“说得也是，殿下仰慕林公子出神入化的技艺，然而当下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咱家还是回去劝劝太子，还望将军不嫌打扰。”
“哪里哪里，大家同朝为官，不过传过话的事而已。”
“唷，这可不敢当，咱家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肖将军可算是半个主子，可不敢平起平坐，咱家告辞，将军不必送了，留步。”
半个主子，不就是半个奴才？肖安子含笑目送，不以为意。
战场上的骂战能直接上升到你祖宗三十六代，这算什么？
晌午时分，又来了两方请帖，说是丞相府跟礼部尚书府的，肖安子照例打发。没想到下午送帖子的居然络绎不绝，有的人比较俗，甚至直接送了银票当“定金”。
肖安子嘴角抽搐，当然是不肯收的，就算要收也是私底下收，往大门上凑是个什么意思？当御史都是瞎子？
林子舟正午就起来了，曙光陪着他说话，正堂上秦越的画像睥睨两人，就见两人将那堆奏折挑挑拣拣，最后由曙光找出了三个。
“国子监主簿范质，从七品下，也曾是个少年神童，酷好书法、工笔，此人年岁不大，为人温和老实，跟许远关系也不错。此人也聪明，这请帖时间写的是殿试之后。”
林子舟颔首记下，又见曙光丢过来一张拜帖。
请帖是请人过去，拜帖是登门问候。这里大多数是请帖，拜帖也就丞相跟各尚书有这个胆量，可这拜帖上……
“明丽郡主？”
曙光莞尔，“明丽郡主爱美如命，皇后病逝，她是皇后最宠爱的侄女儿。”
世人谁不爱美？
事实上，若不是秦府门第太高，而今更想递请帖拜帖的，怕有九成都是女子。
“她可以帮我在老皇帝面前说话。”林子舟一点就通。
“至于这第三个……”曙光欲言又止。
林子看他一眼，想也没想一把抓过，“就他了，排第三。”然后伸了个肩颈作疼的懒腰，轻嘶口气，“不选了，饿死我了。”
“小诗书，本将劝你还是选选为好，”秦越走进来，“洛邑之大，却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