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发现,临清最近总爱盯着他看,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该怎么说呢……
他的病是临清治好的,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临清,且临清待他极好,在医仙谷那段时间里,他的衣食用度无一不是极好的,他该更喜欢临清才是。
事实却并非如此。或许交朋友,真的要合眼缘才行,从前临清是合他眼缘的,现在大家都变了,所以眼缘也变了。
临清在他身上找从前的那个他,他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性子,却很容易猜得出,临清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没法子啊……
于此相反,齐韶君心情很不错,除了太黏糊外一切都好,自从韶君来,秦诺几乎就没跟临清单独相处过。
刚开始临清还有些介意的样子,后来他发呆次数愈来愈多,话也愈来愈少,改换秦诺担心他要单独聊聊,他却又躲着秦诺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秦诺与齐韶君商量了一下,他打算抽个时间去找临清谈谈,齐韶君不能跟着。
临清称病了几日,说是怕传染,不许秦诺去,到达边疆的前一天,秦诺腆着脸非去看看他,理由是不放心,可直到到地方,秦诺也没能见到临清。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凉,难捱的冬天已经过去,前段时间上边儿刚下来一批粮草衣物,比起往年冻死了不少伤兵老兵的青灵,今年的要好的多。
罗渊想着充足的粮草,想着养着伤的将士,想着来投诚的两位“大爷”……这个他一点也不乐意想!
那两只,撵走不行,不撵也不对,关起来不行,不关也不大好,只能先软禁了,秦诺辞官,新大将军是谁还不一定,单论官职,如今军营里最大的是车骑将军池禅炔,然后是卫将军邱德泽,其次征掳将军曲骏浦。
池禅炔是司家一派的,邱德泽是纯粹的忠君派,不过是忠于是萧睿祁,只最后一个,曲骏浦态度暧昧,不知到底哪一边的。
秦诺要来,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态度都差不多,投诚那两人怎么安排,等秦诺来了,由他安排。
这倒不是说秦诺在这些高级将领那里也特别受推崇,而是最上边儿换了人,他们虽然还搞不清具体局势,但至少看得出,上边儿的那位对这主动辞官的将军很满意。
只要不是蠢的,帝王对于识时务的将军总会多点偏爱——哦,六皇子不算,那就是个蠢的!
除此之外,这失踪的将军突然冒出来,然后没多久龙椅上就换了个人,换完了将军辞官,说其中没猫腻,谁信?!
所以,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就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触秦诺的霉头。
再者说,说是交给秦诺处置,但到时候怎么个处置法,还不是看他们的?
于是秦诺刚到地方,就遇到了件棘手的事。
要处置的那俩人,秦诺要是没失忆,肯定认识,可他偏偏失忆了,只听名字,愣是没反应过来。
“宋谨言?凌毅晟?”
他这样反问,罗渊还以为他是想问这两人怎么来的,就答道:“当初那宋谨言因救过凌毅晟一命而被安排去当了细作,没成想……”他脸色有点怪异,顿了顿才又接着说。
“……没成想,他跟凌毅晟搅和到了一块儿,搞得凌毅晟为他叛了国,那些流匪,其实就是跟着凌毅晟的兵……”
说到一半,他又说不下去了,纠结了半天,说:“那凌毅晟原来是个傻子——我不是说他是情痴,他是真傻,被宋谨言哄着来投奔咱们来了。”
他感叹:“将军,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秦诺也不知如何评判,只接过话头说:“算是稀罕事儿吧,你且等两天,待我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还有,我是已辞官了的,莫再喊我将军。”
罗渊知道自己无法左右秦诺的决定,说了声:“是。”又跟他抱怨别的。
等他离开,秦诺转脸就问齐韶君怎么回事去了。
这事儿,齐韶君还真知道,给秦诺讲了一遍,秦诺才明白,凌毅晟会那么简简单单被宋谨言骗过来,其实不只是因为情。
凌毅晟有个智囊,叫谭景衡,谭景衡就被关在附近,关了不少时日了,凌毅晟傻,能在天启备受推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谭景衡在。
没了谭景衡,他就是块任人宰割的肥肉而已。
对比了一下凌毅晟曾经的事迹,秦诺不得不感叹一声造化弄人,不只是为凌毅晟,也是为自己。
不过,他是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的,就是不知凌毅晟又过得如何——爱人在旁,大概也是满意的,只是这个满意又与他的不同,毕竟,那是个傻子。
可惜,那是个傻子。
幸好,那是个傻子。
秦诺明白自己几斤几两,没打算真去处置那两位,这事看起来不难,办不好,也是个麻烦,而他讨厌麻烦。
于是最后这事还是被秦诺推了。
好像……没什么事了哦?
哦凑,要是他的生活是部小说,肯定是特别无聊的那种,失忆都那么平静无波!
说是平静,也不大对,这几天临清中终于“养好了病”,平时遇到,看他的那种眼神……是时候跟临清谈一谈了,秦诺想。
这回,临清没有躲着他,甚至,是临清主动找的他。
边疆人烟稀少,显得壮阔无垠,景色算不上美,却很大气,暗红色军旗在风中飒飒作响,旗下,有白色的炊烟升起,又慢慢散开,消失不见。
临清说:“我要走了。”
“……”秦诺莫名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劲。
临清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一笑:“你这样子,怎么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般?别多想,本就是来送你,你到了,我也该走了。作为江湖侠士,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本就不对,我怎么忍心再叨扰?”
“那你……”秦诺有很多很多东西想要问很多很多话想要问,但这一刻,突然就问不出口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把某些事放下了,他问,就等于在人家胸口上捅刀子。
他做不到。
说完,临清敛起笑意,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把秦诺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郑重道:“那么,后会有期。”
那种语气,就好像在说后会无期一样。
临清离开了,真的离开了,走得毫不留恋,除了那句道别,秦诺隐约听到一句轻得几乎听不到的“抱歉。”
有什么需要他道歉的事呢?
往事如烟,就该随风而逝才对。
所以……
临清的背影已经远去,另一边,齐韶君走近了,说该吃饭了,两个人慢悠悠走回去,没人说话也不会嫌烦。
再过几天,他也该离开了,找到地方隐居,跟爱人一起。
很圆满了,所以有些事,真的没必要纠结太多。
此时,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岁月静好,悠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