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你看个什么劲?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看我的脸色了?”
“嗯,其他的都与往昔无异,我都处理了,只一事,我觉得还得告诉你一声。”
“嗯,什么事?”
“听说,云焰公主丢了她的火焰流朱。”
“火。。火焰流朱?是她成日里戴在头上显摆的那个举世无二的红珠子么?”
“可不就是,戴了多少年了都。凡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珠子,我们的公主殿下就巴不得都镶在自己的脑袋上。”
“哦,怎么丢的?她不是分外在意这颗珠子的么?”
“就是不知道如何丢的才毫无头绪可言呐,据说私底下已经找了好些天了也没能找到。”
“丢了就丢了呗,估计旁人也不敢冒捡了去,普天之下谁还不知道这是云焰公主的独有之物?有什么可担心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锦绡公主册封大礼在即,你们明白的吧?”曹莽故作神秘,眨了眨他的右眼。
越云霓和舒生双双‘哦’了一声。
“那正好,册封的是锦绡公主,又不是盛焰公主,收敛一点也不坏。”
曹莽点点头,如梦初醒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丢了最好。”
越云霓上前扣了扣他的脑门,笑道:“这个道理是什么道理?盛焰公主又不是靠火焰流朱才艳名远扬的,装点而已,好比是美人上妆,添些颜色,又不是换张面皮。”
“对哦,所以,她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越云霓暗自摆弄了几下衣袖下的火焰流朱,道:“是啊,这丫头,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呢?”
舒生眼里闪烁着白光,像白日里的光,亮堂堂的,却照不透幽深心事,他看着越云霓的一双眼总是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却沉默不语。
“我觉得,云焰公主除了云霓你,似乎是谁都不在意。”曹莽想了想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曹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憨憨一笑。
舒生反倒觉得越云焰只是想毕生都以越云霓为敌。
越云霓笑着上去抓了抓他的头发,又往他胸口的那块衣服上抹了抹手,笑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在家中懒得束发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我们回了越城,一言一行都得受些拘束,不求光鲜,起码得整洁端正,省得叫人非议。你再瞧瞧你,怎么还如此我行我素?我且问你,头发几日没洗了?你这头发,拿来给我拖地我都嫌脏。”
曹莽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了,笑脸以对道:“那我估摸着你最早也要明日才回,没来得及洗嘛。”
越云霓又气又好笑,道:“你这头发敢情还是为我洗的?”
曹莽挠挠头,道:“这倒不是,只不过,除了你,没人愿意管我。”
舒生道:“哪里是没人愿意管你,分明是除了云霓,没人管得住你。”
越云霓摇了摇头,喃喃道:“就你这副模样,当真不知还要砸在家里多少年了,想想都让人神伤。”
“啊?家里什么东西砸了?要我去修一修吗?”
越云霓无奈至极,只能道:“什么都不用你修,你修理好你自己就成。云绡的加封大礼在即,你这做兄长的应当体体面面的才是。”
“哦,我洗头就是了。”
“起码洗三遍,那皂荚不用省。”
“我知道啦!等洗完三遍我喊你来闻一闻!”
“谁要闻猪头了!”
“那我喊舒生替你来闻一闻,不然你总要不放心的!”
“也行。”
“怎么就行了?我从没说过,我喜欢闻大莽的头油味。”舒生温和的笑着。
几人吵闹着,越云霓一抬头,正看到曹伯母徐徐走来。
曹伯母一向娴静,偏安一隅,近两年更是安静得好似这个家里逐渐落灰的一件老家具。她找过来要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越云霓当即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曹伯母,您来了。”
曹伯母一脸为难,像是酝酿了许久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最后听到了越云绡在厨房里咋咋呼呼指派夏小满的声音,才叹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锦绡公主的大服,宫里今日送过来了,听说,是王后和云焰公主共同挑选的。。。”
见曹伯母欲言又止,明显是一副有话要说却又害怕给她添麻烦的神情,越云霓心里多少有些不祥之感,她决定自己去看看。
“加封的大服在哪里?”
“放到大帅您和云绡公主的房中了。”
“得,舒生哥哥,你同我一道去看看吧?”
“好。”
越云霓只看了那件衣服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粉色?”
“是,云绡公主年岁尚幼,又在民间长大,并不通晓王室礼仪,看到衣服还直称颜色好看,喜爱不已,我实在是不忍,坐卧难安,幸得大帅您今日及时赶回家,要不然这件衣服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王室约定俗称的规矩有很多,譬如着错金黑袍的便是嫡系的世子殿下,而庶出的,便着海蓝袍,当然受父王喜爱的除外。而被寄望于大统的世子所着错金黑袍更是有别于旁人,其上金丝错综反复且又精巧异常,有别于寻常黑袍,譬如楚芃的黑袍。公主殿下的装饰更是多有讲究,而最讲究的,是衣裙的颜色。嫡公主凡是出席正式场合皆着红裙再配以珠宝金银所制饰物,得陛下宠爱和认同的公主也可着颜色稍淡些的红裙,其他庶出又不受宠的公主,才着粉裙。
说不定那些人争抢着要娶的,不过是这样一件艳丽的正红色衣裳。
越云霓闭了眼,道:“曹伯母,您有心了,多亏你疼绡儿。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便好,我会给这件衣裳换上一个颜色的,您放心。”
“是,那老身便退下了。”
曹伯母离开了,轻轻关上了房门,此时晚霞似火,越云霓的屋子里盛满了橘子似的阳光,沉甸甸的垒在深秋的枝头。
“你打算如何给这件衣裳换个颜色?”舒生问。
闻言,越云霓睁开双眼,从衣袖里拿出那支火焰流朱,道:“兄长,你说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火焰流朱能不能给这件粉色衣裳染个颜色?”
舒生的眼中毫无波澜,道:“你不打算还?”
若是越云绡的头上也戴上了火焰流朱,就等于在向全天下宣布,越王为了自己流落多年的小女儿,倾举国之力,愣是又寻到了一颗火焰流朱。又或者说,现世的唯一一颗火焰流朱,它易主了。
“当然,我不还,我要换。”
“换?”
“嗯。”
“那她不就知道是你。。”
越云霓就笑了,难得带着甜味,道:“我的傻兄长,虽然当时她并未及时发现火焰流朱丢了但事后当她发现的那一刻便会立刻想到是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与我对质而已。自小到大,有很多事,她一开始便心如明镜,只是一直装作不知。我这妹妹,多年来最擅长的便是在人前扮演一个美貌废物。说起来,叫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费力掩饰自己的聪明,也是最难的。”
“也是,难道我们救下楚小世子那日,你就预想到了有今日之事才顺走了她的火焰流朱?”
越云霓绽颜,道:“兄长,你不要把我想成是个精怪,我如何能事无巨细,样样预见。当日,我拿走火焰流朱,只想叫她煎熬一番;我不知道这颗珠子对我有什么用,但我知道越云焰不能失去火焰流朱。所以,为了这颗独一无二的珠子,我相信,越云焰会愿意与我做一次交换的。”
“要为此浪费火焰流朱在你手上唯一的一次效用吗?她毕竟是那个人的孩子,不是我们家的人;况且,往后,她还可能会为了旁人恨你。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往后便知。我只知道,现下越云焰能为我做的事情并不多,不用也是浪费。”
“也是。那么,就明日?”舒生望着窗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