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大帅你快看!!前面怎么冒烟了?难不成是禹城失火了吗?”
越云霓三人眼前,黑烟腾空而起,好似有一块巨大的黑纱,飘散在风中,没有着落。
“是淬火箭。”舒生喃喃道。
“找死。”越云霓眼中的平静,一丝一丝的开始变得冰冷。
舒生和曹莽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深知此事再无善了的可能。
“辰公子,老夫看这火已经够大了,停手吧。”
年轻的王族稳稳当当地立于马车之上,下巴高高地仰着,直指苍穹,天地万物都不在他眼里。
“火够大?依本公子看来还是远远不够,若火真的够大,烟真的够呛,这些刁民就该大开城门,迎本公子入城。而如今这些刁民却仍在负隅顽抗,想必城中的火势还是远远不够。给我继续放箭,本公子要让这些刁民知道,要做我赵国的臣民,最先要学会的就是服从,负隅顽抗便只有死路一条。”
“辰公子,老臣的意思是,不必耽搁这些工夫,只需您一声令下,老臣便让李全领兵攻城,禹城如今就是一座无主之城,拿下这无主之城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老将军一生戎马,爱逞匹夫之勇,性子就是急。现如今还需要心急么?说白了,咱们啊,就是来吃现成的,没什么意思,还不得给自己找些乐子?您想啊,新鲜的小寡妇们哭哭啼啼,哭的是梨花带雨,看得人心肝就直打颤。这是不是就是个可遇不可得的好乐子?哈哈哈!!再说了,刁民就是缺管束,不让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如死灰,他们就不会真心诚意地跪拜臣服,这再硬的膝盖骨,一旦软了,这辈子可就都直不起来了!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他们的膝盖骨还能硬上几时?”
谭河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只觉天地都在他手的少年,满是血丝的眼里多了几分怅惘,这种桀骜他已经丢失了许多年。他想起了当年,当年,谁都曾是个少年,他也一样。当年的他是个少年,身边的也都是些少年。这群少年聚拢在一起,高谈阔论,意气风发,不惧天地,不畏鬼神。后来,在所有人都往好的未来笔直地前进时,有一个原本站在顶端的少年却掉落了下来,默默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再见时,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那群少年,但那个人,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嘴角挂着破败的笑容,眼里依旧燃烧着令人疯狂的少年的火光。谭河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眼底的火光依旧燃烧着,熊熊燃烧着,让看到它的人坚信,这个人眼中的火光,这辈子都不会熄灭。那次,距离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成!那就让辰公子多乐呵一会,您尽尽兴!人活一辈子,能尽兴的时候也是不多。”
“到底是谭老将军,活得通透哇!!哈哈哈!!!”
李全这次没有气急败坏,因为他的老将军此刻是如此平静和坦然,像是参透了某一种结局。武人的平静与文人是不一样的,李全知道,老将军脸上的平静是一种深知大势已去的平和,这种平和算不上吉利。
“哎,谭老将军,您年事已高,现如今,还玩得起来吗?”
谭河笑道:“辰公子这是何意啊?”
“您瞧瞧您这老奸巨猾的模样,我是何意您还不明白么?禹城盛产美玉和美人,这您总曾听说吧?”
谭河了然,道:“自然,禹城的美名早已闻名天下。但谭河实在是年迈,纵是有心,也无力了。惭愧啊,惭愧至极。。”
“哈哈哈哈,老将军您也别觉着扫兴,玩就是玩,讲究的不就是个玩法吗?再者说,这城中不还有半城的美玉呢吗?我是小辈,我叔父一直教导我,要知礼数懂进退。您放心,进城之后啊,我紧着您先选,这活的死的,凉的热的都让您先乐呵上。”
“不不不,此次辰公子您率众出征禹城,劳苦功高,老臣只是辅佐在旁,稍尽心力而已,不敢贪功。”
年轻的王族听了这话,心中很是受用。
“老将军,您可知此次的美差为何能落到谭老将军您的手上?”
“许是陛下体恤臣年老力衰,解甲归田之日将近,故格外施恩。”
“是么?本公子却不这么以为,老将军想不想听听辰的想法?”
“老臣洗耳恭听。”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公子端在手里的羹有些人竟然也敢争抢着要扑上来分一杯,您说我叔父会紧着外人先吃却让我们赵姓的孩子挨饿么?那群人,最多只有您一半的本事,却连您一半的懂事都没有。仗着年轻就想强出头?倒也不是不能,下次投胎转世的时候抓点紧就是。。”
说着,好似无意地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李全,笑出了声。
谭河微笑着看着远方的烟火,满面平和。这世间,没有常开的花,也没有常盛开的烟花。不过都是留不住的。
‘哐!!’一声巨响响彻长空,打碎了赵辰的自鸣得意。
“怎么回事?打雷了?”赵辰跳下马车,被一群人护在身后。
“公子放心,不是打雷,是有人击锣而已。”谭河道。
“击锣?什么锣能击出这么大的声响?”
“城锣。”
九州之内的所有城楼之上都高高悬着一面铜锣,几百年来城楼之上总是悬着一面铜锣,你若是去细问,就会发现,每座城池都有一个独属于这面铜锣的传说。铜锣是不一样的铜锣,却是同样的高高在上,遥不可攀。这面高处的铜锣,若仅靠摆一摆手是断不能将它敲响的,能让它发出声响的办法只有一个,从远处,很高的远处,击中它。
击中它的方法看似有很多,但它所处之处实在是太高、太远,因此最适用的方法便是,射中它。
此时,禹城城楼当中的铜锣上,正中央稳稳地插着一支箭,这支箭的箭羽上细细地染上了几层深深浅浅的颜色,从远处看,就像是有一株海棠花满满地盛开在枝头。
“谭老将军,那是什么?”刚才那声巨响震蒙了赵辰,他的魂仍在游走,整个人恍恍惚惚。
“云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