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三千铁骑朝着禹城方向狂奔,带起了大片风沙,方圆两里之内,视野模糊不清。为首的三位主将,马力远超寻常,遥遥领先。
“曹莽!信号放过不曾?”越云霓胯下的白马快得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
“方才连放了三个,照理说早该有人出城来迎接咱们了,这禹城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已经打起来了,派一个人出城来应当也不难吧?”
“舒生!禹城现任守将是叫禹平吧?”
“回大帅,是禹平。禹氏一族世代驻守禹城,到禹平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
“禹城的人和事,你比我更熟悉,那个禹平,你应当见过,你觉得他秉性如何?”
“人如其名,平庸怯弱,不堪重任。”
“如此看来,第五代禹城守将从此就要换个姓氏了。也无碍,禹城,还会是原来的禹城。”
原本,这世间万物就都变不过一个人。
如今,身披着一身坚不可摧的银白铠甲在雪色的马背上奔跑的越云霓在陪伴她多年的舒生和曹莽的眼中已经是个绝对强大的大帅,她运筹帷幄,她冷静沉着。不知从何时起,稚嫩从她脸上悄悄地逃走,但风霜终究也未能占领她的面庞,她的脸平静得像是家中后院里的那口再也无法波动一丝涟漪的井。这张年轻秀丽的面庞宛如一张刚刚拓下的人像画,将一种表情鲜活地定格在了某一瞬,再不可测。从此,人们只能猜想,无法定论。
“大帅,你的意思是,禹平那个混蛋叛逃了??”曹莽嚷道,满脸的胡子也胡乱地散在风中,叫嚣着。
“非死即逃。”
越云霓的眼睛里有一朵乌云在聚拢、在游走。这是种危险信号,雨一定会落下,只不知,风会将这场雨刮到何处去。
“他现在也来不及战死啊。妈的!铁定是逃了!!”
敌人尚且还在路上,驻城守将却未卜先知地逃了,那就是先收到了消息,做足了出逃的准备。但若是叛逃,他能一声不响地带走所有的将士么?他是如何说服了全军将士,如何逃过了满城耳目?还有,舒生在禹城布下的暗影哪里去了?目前看起来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被禹平杀了、要么是被禹城中的其他势力杀了、要么就是被一些未知的变故束缚住了。
等等,或许还有第四种可能。上扬的丹凤眼将疑惑推向了身旁的舒生。
“我没有。”舒生感知越云霓的目光从来都不需要双眼,他笔直地看向未知的前方。
“我还什么都没说。”
“但你已经什么都想过一遍了,我知道那些是什么。我没有。”
闻言,越云霓轻轻合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那片乌云已经变换了形状,轻快了起来。
“很好,那就只有三种可能了。”
这边飞沙走石,那一头风轻云淡。
“谭将军,您说说,这还像个什么样子?”李全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牵着谭河的马,脑袋歪斜着,完全提不起精气神。
谭河是赵国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了,此番出兵禹城,名义上,他是主将。
“李全,你说的是你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那确实是不太像话。”谭河脸上是积淀下来的沉着和平静,他眼里的平静,细看是与越云霓有分别的。
“将军!您知道李全的意思,哪有人坐在马车里带兵打仗的?他又不是什么膝盖骨被挖出来的谋士。这像什么话?传出去简直就要笑掉人的大牙!哎哟,这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糟心,真不知道我们赵城里的这些小主子们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省心?少丢丢我们赵国的颜面?”
“你小子再嚷嚷!你怎么不到辰公子的马车边上嚷嚷?方才你是没把你那对驴耳朵竖起来听吗?辰公子说了,他骑马骑得腚都痛了,不坐马车能怎么办?这往后就不出恭了?你这天生地养的小子要知道,王族子弟,腚比你的脸要体面,明白吗?再说了,马车都陪着走了一路了,不上去坐上一坐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路的辛苦?”
“哼。。话都让您老一个人说了。”年轻的李全气鼓鼓地自己缩到了一边。
“还有,谁跟你说我们这趟来是打仗的?”
“啊?”
“谁跟你说我们赵国还有脸面可以丢的?”
“哈?”
“谁惯得你这般口不择言的?”
“额。”
谭河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李全,一如看着自己的孩子,忽然心有所感。
“李全。”
“是!李全在!”
“我老了。”
“谭将军!您。。”
“人老了是会变的,而且会变得很快很多,我知道这话你现在不信,但你总会信的,因为有一天,你也会老的。当初,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是不服天地不信鬼神,遇上谁都要争斗上一番,张狂得很啊。”
“将军。。。”
“闭上你那张驴嘴!李全,你看,前面便是禹城。传说中的,专产美人和美玉的奇幻之城。我们一路上走走歇歇,竟还是到了。傻小子,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回禀我们的辰公子?”
“啊。。哦哦!是!!”
禹城,这座玉的城池,一场破碎正朝它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