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与六箭礼相比如何,不过好在没有射偏,赵将军,越云霓献丑了。”
“越帅年少成名,盛名在外,益飞却苦于一直未能一睹风采,今日一见,方知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能得见越帅射出一箭,益飞死而无憾。”
“赵将军说什么丧气话,越云霓可不想要赵将军的命,今日一别,料想往后多的是机会切磋,到时候赵将军不要厌烦才是。。”
“越帅不想要益飞的命却想要收下整个渠城,益飞愚笨,听不明白。”
“是,不过只是暂接。当年渠城作为三国交界之城,你们赵王,楚王,我们越王共同签订了渠城之约。渠城是三国共治之城,渠城之约,只要这三位君王不死就仍然有效。我越云霓不过只是越国的兵马大元帅,不敢违背这渠城之约。所以,我只说是暂接渠城,也可以说是暂借渠城。我要借渠城一用。”
“何用?”
“演一出大戏,赵将军若是有兴致可以留下来看。但只能你一人留下,你的军队,得统统撤出渠城。”
“益飞的去留,难道还能由自己而定吗?”
“那赵将军是。。想好了?”
“是。其实我们赵王陛下命益飞驻守渠城,无非也只为验证一点。”
“什么?”
“越王陛下会不会为了这个儿子重新启用越帅您。。如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结果,那么益飞自然也可功成身退。”
好个功成身退,张牙舞爪地惹出了这么多事,欺负完了人,屁股拍拍就想跑?全天下都找不出这样一桩好买卖,当她越云霓是个什么乐善好施的主不成?
“回去告诉你们赵王陛下,渠城只算得上是本帅要他付出的小小代价而已,我越国的世子殿下不是傀儡泥人,不是你们赵国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的。记住,仅此一次,下次若再犯,我要你们留下的可就不止是这一座空城了。哦,对了。。你们赵王手下似乎有一群极擅长搜集情报的暗探,既如此,你们可听闻过‘火霓卫’?”
据说越氏三兄妹手下耳目众多,且每人手下都单独养着一群暗影。是暗影,也是死士。这两年,因为各种缘由,舒生的暗影们不得不频频出现在明处,便是大家都熟知的‘舒羽卫’;曹莽的‘曹扇卫’极少出现,但据说,破坏力极强;而最令人胆寒的还是越云霓手上她亲自豢养的‘火霓卫’。据说,‘火霓卫’里全是些不怕死不知疼痛的疯子,杀人不眨眼,每一个都是嗜血狂魔,变态至极。越云霓不知道从何处网罗来的这些人,最奇怪的是这些杀人狂魔竟然全都耿耿忠心侍奉于越云霓的麾下,只听她一人调遣。但有一点,连越云霓都无法控制,就是这些人,常常是要杀人的。
火霓卫的名号从越云霓的口中说出,就算是赵益飞也再装不出波澜不惊了,他惊道:“越帅,您这是何意?此事与火霓卫何干?”
越云霓嗤笑一声,道:“我是何意?赵益飞,你以为你劫走的是谁?是我越国唯一的世子殿下!!若此次云曦世子被劫一事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非但我们越国要受他人的指指点点成为笑柄,其他各国更是会有样学样。本帅一向是最怕麻烦,更厌恶被别人威胁。思来想去,疯子还得让更疯的疯子去整治,说来也巧,我手上恰好有这么一群,最喜欢在夜间杀人的疯子。”
赵益飞忙劝道:“越帅,您这又是何必?说到底,还不就是禹城之事越王背信在先?”
“闭嘴!”
越云霓扇出的巴掌可不是越云焰那种猫咪一样的力度。赵军看见,他们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赵将军在挨了越帅一记响彻云霄的巴掌后,有几颗牙瞬间从滴血的嘴里飞出,鼻孔、耳孔、嘴巴里都分别渗出了红艳的鲜血。
“强盗而已!竟然还振振有词地说些什么守信背信?禹城一事本帅尚且只字未提,你竟敢恶人先告状?不要!不要让本帅再在你们这些人的口中听到禹城二字,听懂了吗?”
越云霓抬眼,看见沈器对自己怒目而视,像是只要架在他脖子上的两把刀撤掉一把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咬死自己。
“这位沈器长相老成,其实也不过才十几岁吧?年少英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过,很可惜啊,看起来,他已经活够了。”
赵益飞恨自己到此时才真正看出来,越云霓是真的生气了。他忙道:“越帅!沈器他还小,不过窦小豆的年纪而已,还望越帅能像对窦小豆那样,对他多些宽宥。”
“他是什么东西?怎么同窦小豆那个小混蛋比?方才若不是我,他早就死在窦小豆手上了你们知不知道?如今竟然朝本帅龇牙咧嘴。沈器!本帅知道你是何意,你是不是觉得,若架在你脖子上的这两把刀撤去,你与你家赵将军联手,起码可以重伤我?”
沈器咬牙道:“难道不是吗?方才若不是罗伞儿忽然出现,你必然已经是身中数箭!”
“好,那便依你所言,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宋阿福,贾肆子,你们放开他。”
宋阿福和贾肆子这次放开的很干脆,贾肆子还啧啧嘴摇了摇头。
“赵将军,拔剑吧!”
赵益飞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越云霓拔剑直指赵益飞的心口,赵益飞没有躲开,越云霓亟亟收力,偏了两寸。
赵益飞闷不吭声吃下这一剑,道:“越帅,不知这一剑能否换回沈器的一条性命?”
越云霓冷冷道:“你能救他几次?”
越云霓回头对着沈器道:“沈器!越云霓亲自讨教你的‘雨落平河’。出招。”
沈器不假思索,抬手就是一发‘雨落平河’,眨眼间,一百四十四箭齐齐叫嚣着向越云霓扑来。箭快要落到越云霓身上之时,沈器看见,越云霓的眼神变了。
快的像是一阵风,越云霓消失的无影无踪,沈器的一百四十四箭都射了空。落在空中,掉在城楼上,像是个笑话。
“沈器!六把对着你的脑袋,六把对着你的心口,能不能保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沈器抬头,越云霓像是一阵风席卷而来。飞刀,像是极尖锐的冰雹,铺天盖地的落下。沈器,第一次离死亡这样近。
沈器躲过了脑袋上的六把飞刀、对准他心口的六把飞刀,但其他的六把飞刀无一例外,全部插进了他的皮肉,很深,几可见骨。其中,两把甩进了肩膀,手臂上各一把,大腿上各一把,沈器跪倒在地。
“越帅!凭什么!您凭什么对他就手下留情?上次你对我们哥几个可都是下了死手的!”贾肆子忿忿不平道。
罗伞儿迅速捂住了贾肆子的嘴。
闻言,沈器的头变得更加沉重,似乎再也抬不起来了。
“好了,沈器,抬起头来。”
是越云霓的声音,但沈器的头实在是太重,他抬不起来。
“你的雨滴落下之处并不是平河,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洼。沈器,本帅等着你真正练成雨落平河的那天。若那一天真的到来,还请沈将军不吝赐教。”
沈器抬头,越云霓眼底无波无澜,哪怕四周有风,她的眼底也仍旧不见波澜。甚至,她方才喷涌而出的怒气不知在何时整个被抽走,缩回空腔之中,留给沈器的,是空空如也。
“罗伞儿,我还没问你,你方才开伞使出的那招,可有名字?”
原本,罗伞儿在细细摩挲伞面,确认每一朵海棠花的安宁。
闻言,抬眸,大眼睛里盛满了灵动的真诚。
“有,那招叫霓落千面。”
“是啊,是一面背后的千面。”沈器脸色苍白,呢喃道。
沈器被带了下去。
赵益飞看着越云霓,试探道:“越帅的气可消了些?”
“怎么,你也以为我生气了?”越云霓抬眼,问道。
“益飞看错了?”
“以你的眼力,错不了的。赵益飞。”
“是,益飞在。”
“渠城离你们赵城算不上近吧?天黑之前,不知赵将军能否赶得回赵城?”
赵益飞毛骨悚然,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忙道:“越帅?”
“火霓卫是一群喜好在夜间杀人的疯子。我出越城之时,他们也一同出了城,他们一听见有人可杀,兴奋得脚丫子都能蹿出火来。”
“越帅!”
“听闻赵王与我们越王不同,他有很多儿子,但偏偏笃信龙生九子一说,于是挑了九位最受宠的世子殿下,赏了府邸和封号,住在赵城,构成风水大吉之势。这次,我派出了九名火霓卫,命他们分别挑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世子殿下,也不知这几个疯子会不会为了多争一个世子先拼个你死我活,惹出麻烦来。”
这才是睚眦必报的越云霓,从前,她表现出的隐忍和宽宥乃至于过好的脾气,不过是比假象更假的假象,意在搅乱人心。
“越帅!!您可不能,逞一时之气啊!”赵益飞一急,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赵军中的众人第一次看见这样惊慌失措的赵大将军。
“赵将军放心,这九位世子殿下,现在一定还活着。但若是天黑之前,我的那九位火霓卫不能分别在九位世子殿下的府邸中看见赵将军的话,那。。你们赵王陛下恐怕就得再挑选出九位世子殿下重新住进这风水极好的九座府邸之中以保他的千秋大业百世无虞了。怎么样?赵将军,你若是现在赶路,没准还来得及多救下一两位龙子。”
赵益飞也好,赵王也罢,都没少在越城之中安插暗影,但没有一个暗影能顺利潜伏到越帅府方圆两里之内超过两日的光景,他们往往什么消息都来不及传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次,越王派越帅出兵渠城的消息是由潜伏在越王宫中的暗影传出的,期初他们还半信半疑,直到潜伏在越城中的暗影终于亲眼得见越帅率兵走出了越城。
但他们连所谓火霓卫的影子都不曾看见。
“看来越帅来渠城,早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根本就没想过同益飞商量,更不可能妥协,是不是?”
“商量?商量不就是妥协?处于劣势的人才需要同别人商量。禹城一事后,赵将军难不成以为我越云霓同你们赵军,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想必就算益飞没能将楚世子殿下请出渠城,越帅也早就想好了让他心甘情愿出城的对策了吧?”
“是,不过我的对策中可没有让人沉沦其中流连忘返的美色在,所以,我猜,楚芃更愿意被赵将军您请出渠城。”
赵益飞哈哈一笑,扯得整张脸都疼了,他轻轻嘶了一声,道:“果然,不同越帅交上一次手,永远也不会知道旁人口中越帅的可怕之处究竟是什么。也罢,益飞甘拜下风,就此拜别!”
高高的城楼上,只剩下了越云霓一人。
越云霓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晒过这样盛大的阳光了,她久久的站着,受太阳晒,让风吹,身边的一切忽然远走,但无法挂怀的往昔扑面而来。
于是越云霓最终还是睁眼回到了现在,揩干了眼角的那一滴陈年积聚下的眼泪,背着手,看着城楼之下的云霓军,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