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霓上去对着窦小豆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怒道:“你个臭小子,嘴怎么比脚还臭?”
越云霓的手劲极大,窦小豆忙搓了又搓自己的后脑勺,道:“那这个叫赵益飞的男狐媚子身上藏了那么多暗器,能是什么好人!再说了,他还是赵国的将军,简直就是从头坏到了脚嘛!”
“你问赵将军借个镜子照照您这副尊容,你跟他,到底谁看上去更不像个好人?还有,谁准你胡乱喊的?男狐媚子是你能说的?”
窦小豆更加委屈了,道:“还不是方才李将军在下面的时候教给我们的。李将军可说了,那个男狐媚子昨儿个夜里可迷死楚世子殿下了,幸亏李将军提醒了他们家殿下说越帅您今儿一早准就到,这才没生出其他祸端来。”
越云霓揉了揉眉心,道:“赵将军莫怪,是我没管好这个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臭小子,越云霓在这里,同你赔个不是。”
赵益飞奇道:“哦?越帅不怪益飞?”
越云霓对于这种所有人都误以为楚芃受自己约束的误解早就丧失了狡辩的欲望。
“若是你情我愿,倒也成全了一晌贪欢,有何不可?且楚芃主仆二人我可算是太了解了,李意长看上去是个愣头青,实际上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若是他主子真吃了什么亏,那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只逞些口舌之快的。他越是急着宣扬,越是透着心亏。我猜,昨夜,反倒是赵将军被占了不少嘴上的便宜吧?”
赵益飞摇头一笑,道:“倒也不光是被占了嘴上的便宜。”
“哦?那。。那对主仆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太不合适。”
“越帅方才说觉得对益飞不住,那不知,越帅可愿帮益飞完成一个心愿?”
“嗯,赵将军但说无妨。”
“轰动九州的六箭礼,益飞没能看到,十分可惜。不知道越帅能否替益飞一平遗憾?”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赵将军但说无妨,越云霓姑且一试。”
“越帅放心,不会比六箭礼难。越帅听益飞细讲。。”
“这什么情况?赵益飞那小子怎么还套着云霓的耳朵说悄悄话了?”曹莽不安道。
“恐怕有人要遭殃了。”舒生抱臂,看戏看得自在逍遥。
“谁?谁啊?”李意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来由的慌张。
越云霓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弓,一支箭。
底下一片哗然,云霓军太了解自家越帅这架势了,这分明是,有人要遭殃。于是,开始纷纷猜测,这次遭殃的人会是谁。李意长不出其然的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第一死鬼人选。
甚至连李意长也已经笃定遭殃的会是自己。
“李将军,我劝你还是早些赶到你家世子殿下旁边藏着,还可保住一条小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姐她,是从来都不发虚箭的。”越云焰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连曹莽都不打算帮着楚芃和李意长了,曹莽正色道:“你们家世子与那。。那个姓赵的男狐媚子究竟是不是清白的?你们家世子不会缠了我们家云霓这么多年后,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个。。吧?”
究竟清不清白?李意长脑中开始走马灯的回放昨夜那一夜靡丽。若说不清白,昨夜,他与他家世子殿下可是一同连夜撤出了渠城的;若说清白,勾肩搭背还能算是清白,但坐大腿,摸小手,捏下巴,哪里是两个正正经经的清白之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觉得我家世子殿下和城楼上的那个男狐媚子之间究竟清不清白还有待考证,昨夜,确实,并非不是无事发生,但也并非是什么事都发生了。”李意长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一段胡话。
曹莽被他绕的更乱了。
“这不是坏事,说不定,多年来遮住楚世子殿下眼睛的那一双手就此便撤走了。从此,你家殿下,重识风花雪月。意长兄,恭喜啊。”舒生道。
“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难道是,有些话我不该说?”李意长纳罕道。
“李将军现在才想起来担忧这个,似乎有些嫌早。”越云焰冷冷嘲讽道。
“不对不对,舒将军,快看,越帅的箭好像瞄准的不是李将军!”
有眼尖的狗腿子抢先禀报道。
舒生不以为意,甚至并没有顺着指引朝身后看,仍是抱臂,淡淡道:“哦?那瞄准的会是谁呢?”
李意长却是抢先反应了过来,冲了出去。舒生和曹莽在他身后看着,这才发现李意长的轻功竟然还很不错,这么多年他倒是会藏。
在云霓军的队伍后面,有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还是越云霓送楚蕤的那辆。如今,楚蕤的兄长端坐在马车前,抬头看着瞄准自己的越云霓。
李意长冲过去,结结实实挡在了楚芃的身前。
见状,越云霓垂下弓箭,笑道:“赵将军,你看到了,我早说,李意长那个愣头青是个最忠心护主的。既然已经如此,您要不要换个笑话看,本帅索性一箭射死那个坏你二位好事既没有眼力见更不识风月的李意长,替你解解气,如何?”
“那位李将军如此有趣,自然还是要活着。额,越帅,我看您也别忙着算计那二位的性命了,您能不能让那两位使刀的小将军先把刀从沈器的脖子上撤走?沈器不过一颗脑袋,哪用得着两把好刀?”
“哎呀,赵将军有所不知啊,我虽说是名义上的越军总帅,带出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但我说的话如今是屁用都没一个。远的不说,就看近的吧,这个窦小豆,是不是我说一句他顶三句的?那个罗伞儿又是个没脾气的,方才与你方沈将军才过过招,针尖对麦芒的,一招过后就跑过去跟人家谈心了。您想想,他有没有问我可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敌军将领交流武功?至于使刀的那两个,一个游里游气成日里就知道瞎编危险故事,一个品行端正毫无棱角成日里一本正经地到处和稀泥。说白了,尽是些无法无天不受管束的。反正我是管不住他们,赵将军,你若不信,我这就演示给你看。”
“宋阿福、贾肆子,你们俩把刀给我撤了,谁让你们把刀架在沈将军脖子上的?还一边一把刀,丢不丢人?我平时有教过你们以多欺少吗?”
贾肆子闻言,低声嘟囔:“没有吗?”
宋阿福果然先远远对赵益飞行了一礼,而后慢条斯理道:“赵将军莫怪,我们兄弟四人自幼在越帅身边长大,舒将军嘱托过我们,护卫越帅才是我们的最大本职。这位沈将军方才与您携手将我们越帅置于险境,我们四人无法置之不理;且这位沈将军的武器实在是危险,我们越帅如今与您站在这高楼之上四周无遮无拦,不得不防,恕我等不能不先控住这位沈将军。但赵将军无需担忧,等二位谈完大事,我们自会还您一个全乎的沈将军。”
“那贾肆子,你先走,留宋阿福一个就成。”
“那怎么成?我要陪着阿福。若是我走了,这位沈将军再使出什么雨点一样的小暗器可怎么办?万一这位沈将军反过来制服了阿福还拿他来要挟您怎么办?万一、、万一这位沈将军把伞儿骗走了怎么办?”
越云霓摇头,转身对赵益飞道:“赵将军,您看见了,我有没有说错?”
赵益飞笑道:“越帅的属下们真的是。。很有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有气死我的意思。”
“越帅您看,那对主仆好似又吵起来了。”
“这个李意长,这两年气性是越发大了。”
“李意长,我再同你说最后一次,你给我让开,不要挡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越云霓会要了我的性命。”
李意长知道自己最终还是犟不过楚芃,反倒平静了下来,道:“殿下,您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
“好。”
李意长走到一边,无遮无挡的楚芃端坐在马车上,看向城楼之上的越云霓。
“窦小豆,你来,帮我传个话给李意长。”
“是,越帅。”
“越帅,益飞见这位叫窦小豆的少年,轻功倒颇有些几分舒将军的风采。”
“赵将军好眼力,他是舒生的关门弟子,这混小子轻功是不错,其他功夫却是差强人意。”
“原是舒将军的徒弟,那就怪不得了,名师出高徒。哎?越帅,怎么那位李将军听了窦小豆传的话后脸色反而更是忽红忽白的?”
“还能是为什么?不过是他以为楚芃的那辆马车停的太远,他此时又不好现将马车挪得近些,正提心吊胆呢呗!”
“楚芃!放心,这一箭不要你的命。赵将军说昨夜你与他二人匆匆离别,他未及赠礼于你,故托我,赠你一根发簪!”
赵益飞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能射出这样干净一箭的人来。
越云霓射箭前丝毫踌躇都没有,更没有细细瞄准。这是绝对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必定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赵益飞替自己的弓感到自豪,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在这个人的手中,射出惊鸿一箭来。
天已经完全亮了。
越云霓垂下弓,去看天边那轮巨日。那么暖,那么刺目。
你若是盯着它,就得热泪盈眶。
越云霓没有热泪盈眶,越云霓很小的时候就在越平江的严苛训练下早早练好了目力,为的就是不论遇上什么样的环境,她都能睁开自己的眼睛,无论什么环境。
所有可能影响她射箭准头的客观因素,在老平江死之前,早早就陪越云霓全部克服了。
“中了!”
“中了中了!!”
两军皆擂鼓如雷,振奋不已。
李意长看了一眼自家世子殿下,捂着心口,重重舒了一口气。
楚芃仍然端坐着,看着城楼之上站在太阳之下的女人。这个女人,同太阳站在一起,竟然比太阳更光芒万丈。
也有不少人在为楚世子的处变不惊而喝彩。
楚芃正襟危坐,发髻上插着一支箭,一支从城楼之上远远飞过来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