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业畏头畏尾,生怕附近仍有楚世子的眼线,委屈道:“不是越帅您让我不要声张的么?”
“你让我屠城,是不在意你家世子殿下的死活了么?”
“我怎么会不在意?世子殿下是在我手里落入敌手的,我。。”
“你闭嘴!不要说那些要死要活的话,屁都没用。”
“越帅,赵益飞会不会不敢出现?”
“赵益飞?封将军这话问得好哇!敢问封将军,除了赵益飞,还有谁能出现在这里?封业,之前那战,他是让了你。”
封业明白越云霓的言下之意,尽管那战他把世子殿下都输了但依旧能捡回一条命不说,手下将士折损的也算不上多。谁都能看出来,赵益飞,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对付他。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十分明显,那就是,活擒越国世子殿下。
“我。。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便不会觉得他会怕我。”
“那越帅,我们。。”
“万无一失。”
城上仍搭箭上弓,呈防御之势。
越云霓一摆手,道:“弓箭手上前。”
立刻有一波整装待发的弓箭手跑上前来,越云霓手下的兵将一向都很奇怪,身上的本领一个比一个凶狠,处世之道却是一个比一个文弱。此时,他们一字排开,箭指城中,气势如虹,脚底下却总是透着一股不伶俐,人群中甚至有几个因为脚步太快,左脚绊了右脚。越云霓瞄了一眼,揉了揉眉心,不吭声,权当没看见。
“城楼上,正中央,有一个弓箭手在瞄准我的心窝,你们想必也看见了吧?混小子们!你们谁能替我将那个弓箭手射下来,本帅重重有赏。”
立刻有人笑呵呵地问:“越帅,您赏什么?”
大敌当前,却有人敢现讨赏,这种行径,在任何军队之中都是令行禁止的,若是纪律再严明一些便是杀头的大罪,而云霓军明明又是纪律最严明的,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显出令人难解的放纵来。
越云霓看着他们,面露无奈,却又隐隐闪着娇纵,笑道:“你们想要什么?”
“馒头!”
“馒头?何木寻的馒头?”
“是。”
何木寻这些年来沉迷于蒸馒头、吃馒头,还真是给他钻研出了一些名堂来,甚至还获得了不少认可。
“你们有没有出息?何木寻的馒头你们还没吃腻吗?本帅看都看腻了。行,行,我让何木寻给你们蒸,还有什么?”
“烧鸡!”
“那么,烧鸡就是曹莽素日里吃的烧鸡?”
“是,曹将军吃的时候我们都可馋了,但曹将军从来都是一块也不愿意分给我们。”
“除了吃,就是吃,你们也就这点出息。可以,烧鸡馒头而已,不成问题。不过,我只强调一点,我只认一箭,凡是一条命要用两箭解决的,都是在丢我的颜面。一箭,一命,换一屉馒头一只烧鸡。”
“是!!”
赵军眼睁睁地看着城门正中间的那个弓箭手被射成了马蜂窝。恐慌比瘟疫、鼠疫散播的更快,在事态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之前,赵益飞终是出现在了城门前。
“见过越帅。”恭恭敬敬的一礼,体体面面的美人儿,站在摇摇欲坠的城楼之上,发丝与衣袂翩飞,让越云霓心神动摇。
赵益飞不知道是将将要睡还是刚刚睡醒,头发都披散着,迎着料峭的微风轻轻飘动。
“真跟李意长说的一样,是个男狐媚子。这家伙披头散发的,我见犹怜,他那样,不会是想勾引我们家云霓吧?”曹莽喃喃道。
舒生不说话,但他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这是最重要的么?现如今重要的是什么?这个男狐媚子,一出场,便镇住了半城。他不是光有美貌,还有美貌之下能令四周都回归肃静的神秘气场。通常,太过惊艳的容貌会淡化人们对于实力的认同,尤其对于长期依附赵王室的赵益飞来说,赢得他人的信服,难于上青天。但是他竟然做到了,这只能说明一点,便是,容貌之外,他的实力,也拥有让人噤声的绝对强悍力。
而最令舒生在意的是:他面容上的平和,竟与越帅有些相似。
越云霓划了几缕自己的头发看了看,她的头发,油成一块一块的。
“来人,请云焰公主出来。”
越云焰的衣衫美丽的翻动着,一步步走到了越云霓身旁。
“云焰公主不乐意?”越云霓一抬眼,看到面露不耐之色的越云焰,饶有趣味。
“云焰不敢。”
“请公主殿下将头发散开吧。”
“越帅,我是一国之公主,仪容得体更甚于性命,如何能在众将之前披头散发不顾仪态?”
越云霓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似乎根本不想理会,道:“也罢,救不救你兄弟在于你,拿不拿得下这座渠城,却在于我。我们各司其职也好。”
她言下之意好像是:你若不听我的话,那么我只会拿下这座渠城,却不能保证救下你兄弟的性命。
越云焰知道越云霓不是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早在越城之时,她便布置好了一切,她的这位姐姐,极少有穷途末路的时候,也就是说,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弟弟的性命,乃至于她的性命,在她这位姐姐的眼里,可有可无,有,不算碍眼;无,不会惋惜。
她真正想保护的,只有自己的二位异性兄长和整个越国而已,至于她,她的王弟,她的父王,都不在她的眼里,更不在她对未来的规划里。
自己的父王,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姐姐,他的侄女,这些年来,早已拥有了太多选择的余地?
“姐姐,父王明明是派你来救云曦的!”
她这话,并不是说给越云霓听的。
“是么?你怎么知道?”
越云霓这话,却是确确实实说给她一人听的。
是反问的语气。越云焰倒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心中并不笃定,更不知自己父王,究竟与自己这位姐姐做了何种交换。哪怕如今,已经到了兵临城下的境地,她仍是不知,自己的弟弟越云曦,究竟能不能活?
越云焰云雾般的长发散落开,跟随着风摆向一个不确定的去处,男人们的呼吸集体停滞,快的只停了半刻,慢的,久久难以平息。
“云焰公主为何去而复返?”站在城头上同头样是披散着一头长发的美人问道。
“赵将军何意?越云焰从哪里来,又去过哪里么?”
“这个问题,想必楚世子殿下要比末将更加清楚明了。”
闻言,云霓军齐齐看向越云霓。
只有越云霓在看赵益飞。
越云焰吞声,道:“姐姐,只要能救下云曦,云焰便不敢再有怨言。”
她说的就好像是自己在委屈自己同越云霓做交换。
“说到底,不过还是为了你自己。”
“赵益飞!你听到了?云焰公主问你云曦世子的近况呢!”
“回越帅,云曦世子一切都好,请放心。”
“赵益飞,你我似乎还不曾交过手?上次,我也记不清是几年前了,本都遇上了,说好了要同我切磋一下,回头拿把剑的功夫你就跑了,还让你的副将来敷衍我,你就是个心眼比李意长还坏的臭小子。怎么样,今日你没法跑了吧?”
赵益飞笑得像是在寒风中抖动的梅花,道:“越帅,当年没能与您交上手,是益飞交了天大的好运。”
“好,那。。今日,本帅就送你一份更大的好运。负雪!!”
云霓军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越帅从一个像是被挖了髌骨的瘫子一跃而起身子灵活的像是晨起的鸟儿,浑身的精气。
只见越帅一个漂亮的旋身飞到了负雪的背上,同时,负雪一声马嘶,奔向渠城。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门之下,越云霓勒马,蹬了一下马背,又是一个旋身,飞到了城墙之上。赵益飞没来得及看清越帅的脸便迎来了杀意凌然的十八把飞刀,刀刀冲着要害,赵益飞当即甩出暗器抵挡,同时一个翻身,意在与越帅拉开距离。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越云霓甩出飞刀之后便抽剑直逼赵益飞的心口,在赵益飞的距离拉开之前便刺中了赵益飞,所幸的是赵益飞及时转身,避开了直奔心口的一剑,那一剑最终刺在了赵益飞的肩胛骨上,血很快渗出了衣衫,像是笔点朱砂,纸上梅花。
红色飞快地爬满了一张画纸。
赵益飞失了先机,他的暗器,在近处根本施展不开。而越云霓的剑快且跋扈,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更没有施展暗器的余力。
数剑过后,赵益飞满身都是不致命的伤口,红梅似的鲜血开遍了全身,绽放出了极其妖冶的濒死美丽。方才他那一头极其美丽的长发也被越云霓削下了一半截,随风飘散。
饶是如此,这些对赵益飞来说都不算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百招过后,他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手上的剑更是半分都没有变慢。而且,他总觉得,越帅并未使出全力。这一点,才是真正令他觉得可怖的。
“越帅!益飞甘拜下风!您收剑吧!”
越云霓置若罔闻。
“越帅!越帅!再打下去益飞怕是性命难保,您到底要什么,直说便可!”
闻言,越云霓一笑,出剑挑开了赵益飞的衣服,挑落了赵益飞藏在衣服里的放满了暗器的皮袄,最后,一剑直指赵益飞的咽喉。
晨曦的第一抹阳光照亮了越云霓的脸庞,直到此时,赵益飞才得了机会能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这位雷厉风行的女大帅的面庞。
年轻,沉着,眉梢嘴角都是上扬着的,透着不屈服和能刺穿一切的凌厉。
“越帅不光是箭,连剑也那么快啊。。”
“是啊,云霓一直说,她的剑越是快,要抵挡的。。哎?李意长,怎么是你?你怎么还去而复返的呢?”
李意长摆摆手,道:“还不是我们世子殿下,方才话说得挺潇洒,没走两步肠子就都悔青了,非得回头看看能不能帮上越帅一把。只不过,看来这次,我们仍是毫无用武之地啊。无用归无用,能亲眼看见那男狐媚子在越帅手上吃瘪还是很痛快的!哎呀,越帅怎么停手了?”
曹莽瘪瘪嘴,面露不悦,道:“你们楚军若只是回来看戏的,请你从哪条路来的再回哪条路上继续赶路去,不要碍着我们云霓军的事。你若执意在此碍手碍脚,到时候云霓一生气,我们谁都保不下你。”
“放心,曹将军,我就只是看看。舒将军,越帅的剑,比你的剑,快吗?”
舒生似乎一点都不讶异李意长的忽然出现,他微微启唇,道:“她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