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何将军来了,他说有事禀报。”舒生骑马归来,道。
“何茯苓?”
何茯苓跟在舒生后面,见到越云霓,抱拳行礼。
“希望没有扰乱大帅的思绪。”
“何将军此番前来想必是为我排忧解难的,何来扰乱一说?”
“大帅明鉴。”
“有话快说,我赶时间。”
“是。大帅,您可知,今日一早,除了楚小世子一行人装扮而成的商队出了城以外,还有谁也出城了吗?”
“谁?”
“云焰公主。寅时刚过,公主的车驾就出城了,说是要去城外的无尘寺去上头香,为陛下和王后祈福。”
哟,我们这位公主殿下竟然在此时去祈福?还是为了她的父王母后祈福?就扯吧,说是去下咒越云霓还愿意信一些。
越云霓看向舒生,道:“楚小世子的事情,你告诉他了?”
“是。不过,他似乎早已略知一二。”
“什么意思?”
“他认出李意长了。”
他认出李意长?怎么认出的?越国与楚国两国之间虽不是盟国,不过也多年交好,从老平江在时便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来,两国之间从未有过战事。这一辈青年将军根本没有机会同楚国将军在战场上相见,出于避嫌和一些心知肚明的缘由,两国的将军更不会无故去对方的国土上做客。越云霓这些年来与楚芃牵扯不清不假,楚芃时不时跑到越云霓眼前现眼更是不假,但这些年来何茯苓只与越云霓匆匆见过几面,每次见面都是在越云霓匆匆赶回越城短暂停留之时。他有什么时机能见到楚芃麾下第一副将李意长?还能一眼认出?
“何茯苓。”
“在!”
“你如何认得楚国的李将军的?”
何茯苓勉强让自己直视越帅的目光,他如芒在背,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越帅从来都是讨厌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自己该撒谎么?自己能确保自己的谎言成功骗过千帆历尽的越帅么?就算是侥幸骗过了,若有朝一日越帅获悉真相,自己还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么?今夜越帅很忙,忙得绝不允许自己再这样深思熟虑下去,何茯苓竟然奇迹般地逼着自己在短短时间内下定了决心。
“噢,前些年就见过,末将犹记得那日芃殿下来找封业兴师问罪,我正好同封业一道练武,就见到了同芃殿下一起过来的李将军。”
那次,楚芃带李意长过来了吗?
“原是如此。。你继续说云焰公主的事情。”
何茯苓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谎。
“是。。公主殿下这柱头香也不知道怎么就从一大清早烧到了天黑,说来也巧,末将麾下正好有一位喜好观察车轮深浅的部下,今日正是他当差。据他回禀,公主殿下回銮之时,车驾的车轮印比她出城之时要深上好几分。。。”
像是有一根线,把越云霓的疑惑和假设全部都串起来了,越云霓回头看那轮自顾自圆满的冷月,长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她重新转过身来,道:“你应当是知道同云焰公主作对的下场的,今日之事,传到她耳中是迟早的事。我很好奇,既然你如此懂得察言观色,那此番又为何愿意铤而走险?你难道就不怕两头不讨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何茯苓抱拳,恭敬道:“因为末将想要的东西只有大帅能给。收获越是丰厚越是艰险,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茯苓还是知晓的。”
他倒是坦率。
“你要什么?”越云霓看向何茯苓,这小子似乎与封业、陈奇差不多大,沉着与青涩也是一般,只是,他眼中,有一丝光亮,是封业和陈奇都没有的。这是越云霓看到过的,所谓底层的挣扎。
“机会。”
不是荣华富贵,是机会,这确实是越云霓可以给的东西。
越云霓的承诺向来兑现的很快,她将目光从何茯苓身上挪开,道:“好。舒生,我们越国和楚国的交界处是不是青城?”
“是。”
“青城守将是谢蚨吧?我记得他是在我当上大帅那一年上任青城的,也有五年了,照规矩,该调任了。幸得如今我虽被收去了帅印,还勉强挂着帅职,能处理军务。这样,舒生,明日里你帮我拟书一封上奏陛下,把谢蚨调回来,让何茯苓去青城。”
“是。舒生明白。”
何茯苓抱拳,单膝跪地,道:“多谢越帅!”
“不用谢我,这是你所冒风险对应之回报,千万守好青城,不准有丝毫的闪失。你先回去歇着吧,若再有什么话,等今日之事了结,你再来找我便是。”
“末将领命!”
“负雪呢?”
“贾肆子牵着呢!”
越云霓掏出一个小笛子,吹了两声哨,两声清晰的马嘶声传来,负雪哒哒跑了过来,停在越云霓面前。越云霓上马 ,道:“都上马,我们先回府。”
是!!
众将在门外守着,越云霓一脚踢翻了一个小木凳,狠狠道:“好一个李意长!装傻充愣的本事就连胡沁见了都自叹弗如!!现下我还来不及收拾他,等回头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糊弄我!”
“大帅,我们现下要怎么办?公主寝殿可不是能随便进入的。”舒生问道。
“你先去安排几个人给我往盛焰宫放把火,稍后随我入宫去擒拿企图行刺公主的刺客,曹莽你待在家里保护越云绡,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我明白。”
“去给我倒杯酒,气得我脑胀!”
“姐姐,酒在房里,要拿给你吗?”
越云绡的声音像是一杯小甜酒,甜蜜了越云霓的心房。
“你还没睡?”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我先去换套衣裳,舒生,你也去收拾一下。”
“好。”
“姐姐,事情办好了吗?”
越云绡把酒都给越云霓斟上了。
越云霓走上前去连喝了三大杯,道:“没呢,不过天亮前应该能处理好,我先回来换套衣服。”
“姐姐,你要进宫吗?”
“对啊。”
“去干吗?”
“去见你那位手眼通天的云焰姐姐。你睡会吧,不用等我,你看你这眼圈都发黑了。另外,还是一样的,我不回来你不能走出这扇房门,做得到吗?”
“做得到。”
“嗯,乖,我走了。”越云霓摸了摸越云绡软塌塌的发髻,道。
越云霓走了,越云绡确实困得有些迷糊,不确定自己听到的那声擦肩而过的叹息是不是越云霓发出的。
“大帅,你看什么呢?走吧。”
“嗯,那孩子的短刀学得怎么样?”
“确实是陛下亲生,一脉而成的毫无天赋,只是云绡公主人机灵,出刀还算快,再加上颇有些蛮力,对付普通蟊贼应当不成问题。”
被派来对付公主殿下的又岂会只是区区蟊贼?
“都说你温文尔雅,谦恭有礼,不过依我看,你这嘴一旦毒起来,可真的是比我还要利上几分。”
“旁人还可,与大帅是万万比不了的。”
“哈哈哈,你过谦了。纵火小队就位了没?”
“纵火小队?看来越帅心里爽利了不少,都能开开玩笑了。”
“我爽利个屁,我定要烧她个底朝天。什么时辰了?快到丑时了吧?正是放火的好时机,走!”
负雪感应到了主人的火气,撒起蹄子一阵狂奔,没多会便跑到了宫门之前。
“大帅??这么晚了,您进宫这是。。”守卫问道。
“我来见见云焰公主。”
“云焰公主?那舒将军这是。。”
“哦,是这样的,舒将军是来给云焰公主守夜的,你们应当也早有耳闻,云焰公主近来总是夙夜难寐,十分不安稳。”
“守夜?前些日子不是守过好几夜了吗?舒将军还受得住吗?”
“受不住也得受,况且现在局势又有变,刚刚半夜我府中有一帮刺客来袭,身手颇好,看架势是冲着云绡公主来的,虽然云绡公主并无大碍,但还是吓得花容失色。你们也知道,本将军背负着保护公主的职责,是以我当即带领一队人马紧追贼人,竟然追到了宫墙外。这一看就是很有问题啊,绝对是我越国的公主花名在外,贼人多起歹心,云绡公主现在有曹将军亲自护卫自是十分安全;但我这转念一想,这伙贼人若是有两队人马各行诡事又当如何?都是我妹妹,云焰公主还这般美艳,太危险了。我得进宫搜查,若是果真没有就在越城之中再做搜寻,只是这舒将军得留下来为云焰公主守上一夜。事情就是这样,快放我进去,别再耽搁了。”
“是是是。。那需要去通禀陛下吗?”
“这个时辰了,打扰陛下作甚,若是没捉到贼人又吵醒了陛下,那我又要挨打了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要戕害本郡主?”
她先是以将军自称后又自称本郡主而不是本帅,这才是本年度最可怕的恐怖故事。
守卫跪倒一片,忙称不敢,立刻放行。越云霓气呼呼走了,临走前还放了一句话‘我已经被撤职了你们不知道吗?不准再喊我越帅,要叫我郡主,若下次再喊错,我就打你们了!!’
“越帅好有趣哦,是吧?别人是真凶,她就爱装凶。”
“越帅有趣?你是有什么大病?越帅百步之外就能摘了你这双狗眼你知不知道?我瞧你的眼睛才最有趣,你不如把它抠下来给我,也省得越帅拿着无趣。”
“你那双不是狗眼吗?”
“你说谁的眼睛是狗眼?”
“那你说的呢?”
“我说的就是你。”
“那我说的也是你。”
“想打架吗?”
“你想不想?”
“值完这趟差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