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绡,你在我房里炖鸡汤?就不能另找处地方吗?还有,我这老远都闻到这股熟悉的药材味了,不是,我是不是早跟你偷偷商量过,亚父的药方子你照样抓一半就行,不要一股脑全都放进去,用不了这么多。这一股熟悉的药味儿。。唉哟,闻的我呀,只想躺在躺椅上瞎晃悠,浑身上下没一点干劲。越云绡,你不要一味地听亚父的话,你看看这鸡汤里飘着的这些药材,我就光能见到药材,看不见鸡了都!鸡干嘛去了?被你吓得缩到锅底里去了不成?我就问你,我这是喝鸡汤呐还是在喝药啊?你若只是想让我喝药,大可不必拿鸡晃我这一下子。”
越云绡原本粉扑扑的笑脸被火红的小火苗照得红扑扑的,十分娇俏,她手里拿着一个蒲扇,蹲在鸡汤前,看着火,时不时地扇上一下。越云霓见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心有悸动,但没有迟疑。这是多年前就下定的决心,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它分毫。
“哎呀,我的姐姐。。你看你,就像个馋嘴的小猫,怎么光顾着口味如何呢?这来日方长的,你这口味不随时随地都有一堆人上赶着照顾呢嘛!这副药方子不一样的,亚父可说了,这副方子是他研究了许多年才研究出的,是最适合你体质的滋补良方。这药材,亚父走之前可抓了不少副给我,就为了让我给你炖鸡汤喝,若我不照章办事,日后亚父问起来我要如何交代?”
“好好好。。你云绡公主按章办事,我不能给你拖后腿,那我可以选择不喝吧?嗯?我实在是闻腻了这个味,亚父在的时候我不敢说,亚父不在的时候你就别给我再补来补去了好吗?我同你说句实在话,亚父不在,谁也管不了我,这汤我就是不想喝了。这话我绝对是说一不二,方才,你难道没听见外面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吗?你姐姐我,方才,射中了在天上的铜锣,知道不?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
吴湖和何木寻站着,面露惊诧之色,射箭于越云霓而言如同吃饭喝茶,别人倒是常议论赞叹,她自己却从不喜欢拿出来炫耀,也极少提及。没想到有朝一日越帅也会像这样在自己的妹妹面前洋洋得意地炫耀,实属罕事一件,这难道就是姊妹间的香闺之乐?
越云绡换了一只手重新拿着她的小蒲扇,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道:“姐姐,我知道,你又在往那些无辜的人事不知的小伙子心里射箭了是吧?我的大帅姐姐哎,你就手下留情,饶过那些连你手边的风都抓不住的凡人吧!”
“越云绡你这丫头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你再胡说当心我撕你的嘴。我身为他们的大帅,偶尔,展示一下武艺也是应当应分的,这叫鼓舞士气,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姐姐鼓舞士气我无可指摘,不过我方才的意思其实是,我听说楚芃哥哥是先你一步来的渠城,但我一直没看见他。楚芃哥哥呢?”
越云霓回味了一下她方才的话,发现自己并不能从她的话里感知出楚芃的存在。
“你跟谁学的一有事就往楚芃身上扯的?”
“姐姐,因为我觉得吧,楚芃哥哥,是少有的,能抓住你手的人。”
越云绡发现方才一脸打趣、神情轻松的越云霓脸色倏地变得像是腊月天深谷里最寒冷的一块冰棱,冷峭,无情,露出她从未看过的棱角,让她后背不自觉的出了浅浅的一层鸡皮疙瘩。她听见她姐姐冷冷道:“越云绡,我最近不想听到‘楚芃’这两个字,你明白吗?”
“啊??之前在越城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姐姐,为什么啊?”
“那是你觉得好,我从来没说过什么好不好的。还有,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别来问我,等有机会,你亲自去问你的云焰姐姐。”
越云绡拿着蒲扇,站了起来,有些无措,道:“姐姐,你生气了?还有怎么回事?怎么你一生气就让我去问云焰姐姐呢?怎么,难不成你每次生大气都与她有关?”
越云霓怎么可能说实话,她瞥了越云绡一眼,道:“你以后就知道了,你那位姐姐,有多会惹我生气。不说这个了,一提到这两人我就头疼,你这鸡汤还没好吗?”
“好了,再久味就没了,光顾着说话,我差点都忘了,来来来,我给你盛一碗。”
“得,有劳云绡公主了,也给你父王盛一碗,陛下,对不住,当着您的面,云霓数落了您的小公主半天,是我的不是。”
在一旁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姐妹俩斗嘴的越平川笑的打颤,闻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道:“说来也怪,从前,我一直都说,你云绡妹妹看上去娇俏柔弱,温婉持家,实际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怕是日后但凡嫁给了个性格文弱些的夫君,人家都压不住她,指不定要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但老话说,一物降一物,这话可真是不假,云绡她别的什么都不怕,我同她说话也只当耳旁风,但她偏偏唯独只怕你一人。也好,一大家子,最好就是一个怕一个,免得掀翻了天。我小的时候,也是很怕我王兄的。云霓,你还记得你父帅的模样吧?是不是长得很凶很严肃?不过,我王兄只是看上去可怕,他待人接物,一直都很宽厚温和,是个难得的,真正的好人。”
越云霓看向四周,除了越姓的三人,便只有一个吴湖和一个何木寻,她实在不明白她叔父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吴湖只要不开口说话且稍微笑笑勉强够得着算是个翩翩公子,何木寻就更简单了,只要不把他那个大白馒头拿出来,光站着就能惹得美人们频频回首,一顾一笑。不过何木寻这人最不经看,这不,见越云霓看了一眼他,何木寻的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往怀里伸了。
越云霓挑眉,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何木寻的胸口,何木寻像是被刚蒸出来的馒头给烫到了,立刻缩回了手,仔仔细细贴平在自己的大腿侧边,抿着嘴小心翼翼地看着越云霓,可怜巴巴的。
越平川见状,倒是打了个圆场,道:“让他吃吧,瞧这孩子瘦的。你才离开了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这孩子就跟浑身长满了藓似的,处处不自在,不过,只要将他的馒头掏出来抓在手里他就自在多了,也不知是否是小时候常挨饿的缘故?这可怜见的。”
越云霓一点也不想同越平川分享何木寻的过去,她相信何木寻也是一样,就没搭话,反而对何木寻道:“何木寻,方才,你怎么答应我的?有没有说好别在陛下的面前吃馒头?敢情你一个转身,不仅照吃不误,还不止吃了一个呗?”
何木寻垂着头,开始伸手抠自己的大腿。
“哎呀,姐姐,你就别说木寻哥哥了,不过才吃了三个。况且,木寻哥哥吃馒头吃的可香了,我们都喜欢看着他吃。”
“什么?何木寻?不过两个时辰不到,你就吃了三个馒头??”
闻言,吴湖笑嘻嘻道:“越帅,我看他吃得起劲,就帮他吃了两个,我已经替您搜过身了,这家伙身上再有没有多余的馒头了,他的手就算再往怀里伸也是什么都掏不出的,您放心。”
越云霓睨了她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好,谢谢吴大将军不惜献出自己的肚皮替本帅解忧,哎呀,有你们这些听话又贴心的属下本帅什么事办不成?如虎添翼啊。。真是如虎添翼。”
何木寻自知理亏,直着身子走了过来,接过越云绡手里的小蒲扇,吴湖也搬了张椅子走到越云霓面前。越云霓看了一眼,道:“我能同陛下坐一样的椅子吗?吴湖你是不是吃馒头吃的把脑子给堵住了?给我把椅子搬回去,换个小凳子来。还有,何木寻,你拿着小蒲扇要做什么?方才没听见云绡公主说吗,汤已经不能再上火熬了,别扇了,给我盛一碗过来吧!对了,也给陛下盛一碗。”
越平川忙摆手,道:“别,多谢越帅美意,我可不喝,这么多好药材在里面,我一把老骨头,经不住这样的大补。我那一碗留着,待会给封业那混小子送去吧,这小子里里外外流了那么多血,得补上一补。这两位小将军也不能喝,他们太年轻,元气过剩,不能再补。”
越云霓点点头,道:“多谢陛下。这一通跑来跑去我还确实是饿了,何木寻,我看你的手左右也是闲不住,除了吃馒头就是抠自己,你来给我扬一扬汤,我喝不了烫的。”
何木寻点点头,开始一勺一勺给汤放凉。
越云绡见他手上速度快得非同一般,忙道:“木寻哥哥,你慢点扬,这汤若是一下子就放凉了可就不好喝了,我炖了好久的呢!”
越平川开怀大笑,道:“你们这对姐妹啊。。真是又挑剔又能使唤人,等今后,谁娶了你们,怕是家门自此就永无宁日啰!!”
越云霓冲何木寻招了招手,何木寻赶紧端着满满一碗鸡汤走了过来,他走得很快,汤却一滴都没撒,越云霓看了一碗里,汤甚至都没怎么荡漾,终于有些满意,面色舒缓了些。
她喝了一大口,才道:“叔父您说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哈,您怎么说您的小公主都成,但您怎么能连带着我一起说呢?谁家家门这么有幸,三代祖坟都冒了青烟能把我娶回家?您说说,娶了我代表什么?”
越平川极少能与越云霓这样毫无顾忌地贫嘴打趣,觉得十分有趣,老怀宽慰,倒也乐意听她耍耍贫嘴,便道:“越帅请说,代表了什么?”
“越云霓不仅是越云霓,还是越国唯一的何若郡主、越王陛下您唯一的侄女。最重要的是,我是越国的兵马大元帅。这样的一个家世显赫又手握兵权的女子,叔父,若是您,想不想娶的?”
越平川深以为然,点点头,道:“本王想,但本王绝对不敢。”
越云霓捕捉到了越平川方才那一瞬间的神色闪烁,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并不露丝毫波澜,她道:“但我越云霓可没那么傻,我是不会轻易嫁的,呵。。我越云霓的嫁妆也是谁都要得起的吗?我倒要看看,谁敢要!谁又能要!”
“哈哈哈。。”越云绡抚掌大笑,道:“父王,原来你也这么怕姐姐啊,我还以为我们家只有你不怕姐姐呢!”
越平川拿起桌子上的小果子砸了越云绡一下,道:“你就知道看父王笑话,有什么好笑的!你出去问问,普天之下,有不怕你姐姐的男子吗?你父王我也是男子,不过是老一些的男子罢了,能有何不同?”
越云绡跑到越平川身边吵吵闹闹。。
越云霓轻笑一声,勾手让何木寻靠近些。何木寻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越云霓纹丝不动,他却将整个身子弓得像是个干虾米,越云霓掩耳说了几句什么,何木寻先是摇头似有疑惑,而后不住点头。
“哎哎哎,越云绡,别闹你父王了,你看看你折腾的。你去,亲自将那剩下来的鸡汤端给封业那具半干的活尸去,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再有,只准给他喝汤,剩下来的鸡肉分给吴湖和何木寻二人。封业那臭小子,如今也就配喝点汤。”
越云绡故作痛心,道:“姐姐,你这就嫌我闹了?”
越云霓并不否认,点了点头。
越云绡继续装,道:“姐姐,你就不能委婉一点跟我说吗?”
越云霓从不买她的账,幽幽道:“不想,快走,你在这闹得我跟你父王都说不了正事。要是你懒得走,我让何木寻扛你,他既然吃了三个馒头想必有的是力气 ,只要你不嫌他身上没什么肉,硌得慌就行。”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这就走,我可不敢让姐姐你的小属下们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