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会藏之人
四两金2024-10-07 00:003,993

   越云绡一走,这两人便只能陷入难解的沉默中。越云霓尚且可以装作在喝鸡汤,越平川就只能看着越云霓喝鸡汤。

   越平川清了清嗓子,终于悠悠道:“云霓,你向来对属下包容宽宥,封业究竟做了些什么,怎么惹得你动这么大的怒气?”

   “叔父都是听哪些人说的这些缪言?包容宽宥?等那几个小子回来,陛下可亲自问问他们,越帅素日里对待他们,可有半点包容宽宥?”

   “这。。。平日里孤倒真是从没见过你练兵。”

   “人人都说,云霓军的练兵场比屠宰场还要吓人。好了,不说这个,方才陛下责云霓惩治封业过严,还请容云霓解释一番。”

   “封业不听本帅的差遣倒也没什么,我向来只差遣的动越家军。倒也无妨,虽奔波劳累也有数次濒临险境,但总归是够用。封业这小子,他的仕途本来也靠不上我,但他万万不该惹上咱家的小殿下。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这次,我根本不会这样轻饶了他。”

   “打得不成人形还算是轻饶?云霓,孤知道你是因为云曦被俘一事,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孤不是说过不再追究封业了吗?云曦平时最听我的话,我让他不追究,他便不会追究。”

   越云绡才刚离开,越云霓与越平川之间隔着的那一层淡淡的烟便散去了,哪有什么一家人之说?他们早就成不了一家人了,他们现在,只是君臣。君臣有别,君有君的威严,臣有臣的本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陛下,您才是真的包容大度,体恤属下,云霓受教了。”

   “云霓,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也犯这种糊涂?那哪是封业害的?分明是那个狼子野心的赵益飞。。和他身后的那个老狐狸。你说,那种情况下,就算不是封业,换成其他人,结局就能改变吗?”

   “也是,封业也不算是没护住世子殿下,他不是好好地护住了嘛,护住了您让他护住的世子殿下。”

   越平川的神色一下变得警惕而狠厉,他沉默了一会,趁此间隙,越云霓喝了一口越云绡留下来的那碗鸡汤润了润喉,汤还温热着。

   “看来你都知道了,终归,还是没能瞒过你,越帅果然手眼通天。本来,孤王还以为瞒过了谢如萱便再无可惧,如今看来,是一颗心落下的太早了些。”

   “哦,陛下您真觉得您瞒过了王后?”

   “你什么意思?以谢如萱的脾性和为人,若是知道那孩子的存在,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置他于死地,那个毒妇的手段你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不是吗?”

   没有人会比越云霓更清楚,谢如萱究竟有多狠毒。但越平川似乎还是不够了解谢如萱,谢如萱的狠毒是建立在攫取之上的,当狠毒也不能攫取之时,她便不会再放任无用的狠毒。谢如萱觉得自己前半生输了个彻底,所以,后半生,她宁愿杀人成魔,宁愿死,甚至宁愿低下高贵的头颅去做交换,也再不肯输。而她之所以会改变,是因为时光让她明白了一点:狠毒,不代表不会输。

   “陛下,您觉得,王后为何会放过云绡?当真是因为她一无所知吗?若她果真一无所知,云绡还活得成吗?您认识的王后是那种宽容大度,心思单纯,能容人谅人之人吗?”

   越平川明白了,他其实一直心存疑虑,只不过他以为谢如萱的意志早就慢慢被烈酒消磨殆尽了而已。果不其然,谢如萱到底是谢如萱,永远都是那个谢如萱。于是,他只能咬着牙道:“她又骗了孤王。”

   “是陛下您先骗了王后,她不过是让您以为,您骗过了她而已。一个聪明的女人若不是一心想被骗,又怎会轻而易举地被骗?”

   越平川自嘲的笑容仿佛要永远镶在自己的脸上,像从前镶在他脸上的那块面具。他道:“孤王明白了,我与她,都自以为退了一步。”

   “谢如萱这辈子都不肯输的,哪怕是死。”

   越平川苦笑一声,道:“是啊,她宁愿自己身死,也要让她的儿子赢。”

   越云霓心里涌起许久不曾有的悲凉,她道:“或许,她只是永远都会选择站在您的对面,而非您的身旁。叔父,你与我姨娘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越平川和越云霓二人心知肚明,谢如萱心里不一定就真的看得上这王位,甚至对她自己的后位,都是不屑一顾的,但她此生做的最多、最好的事,便是同越平川作对。在与越平川作对这件事上,她似乎有花不完的精力,用不完的激情,使不完的手段。以至于孜孜不倦,乐此不疲。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最真实的原因,越平川对此也是一知半解。越云霓不由得开始怀疑,随着岁月变迁,美貌凋零,到最后谢如萱自己还记不记得其中的因果缘由?

   越平川瞬间又镀上了一层苍老,一眼看过去,如同是个行将就木之人,他喃喃道:“发生过什么?云霓,发生过太多,寡人记不得了。这些年来,我与她二人空有夫妻之名,实则恨不能食髓啖肉,咒对方一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悲可叹。”

   越平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哑哑的,听上去像是真的有几分伤心。

   “选那个孩子吧,云霓。对你而言,没有不同,是不是?”

   越云霓深吸一口气,道:“那天,我亲眼见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的恨意,也随她一起下了地狱,不再纠缠不清。陛下,若是您让我选,我自然是选亲上加亲。若是一份血亲之情不能裹挟住荒诞的恐惧,那么,或许两份可以。”

   越平川摇摇头道:“云霓,你有没有想过,云曦那孩子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你逼死的,会如何?弑母之仇,恨意如涛,如此深重,何以消除?你是过来人,难道还不懂吗?”

   好个过来人。

   “陛下,王后是喝了陛下您赐下的毒酒才死的,与我何干?”

   越平川被反将了一军,怔住了,确实,他知道越云霓想要谢如萱死,其实他也一样,只是苦于时机不对。这次,他还以为,越云霓与他二人都抓住了时机,但其实不是。是他,被越云霓和她的姨娘,给抓住了。谢如萱,你够毒,够狠。

   “好,但若寡人告诉你,我选的是那个孩子呢?你须知,寡人的王位,想要传给哪个儿子,便传给哪个儿子。”

   好个寡人,孤家寡人,看来他早就找准了自己的下场。

   越云霓笑了,终于转过脸去看自己的叔父,道:“陛下,我等您来渠城,就是为了助您定下立储之事的啊。。”

   越平川怒目以对,道:“你是何意?立储之事与你何干?越云霓,你要逼宫?”

   越云霓不以为意,反道:“有何不可。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我越云霓办不到的吗?渠城是块风水宝地,最适合让一切尘埃落定。”

   越平川气得浑身打颤,道:“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在这里,外面还有那么多将士在,越云霓,你真的要当着他们的面行此叛逆之举?你这兵马大元帅,还想不想当了!!”

   越云霓很平静,道:“越国的兵马大元帅,从来不是我想当的,而是需要我去当。若有一天,这个国家不再需要我了,那我乐的解甲归田,去过枕山栖谷的逍遥日子。陛下,何必多言,事已至此,您以为您同我,还有退路可言吗?”

   “非得闹得鱼死网破吗?寡人是你的叔父,是你的君王啊!你那两个弟弟,都是寡人的孩子,都是你的弟弟,谁当君王,你都是越帅。对你而言,他俩谁做君王又有何不同?”

   他以为人人与他都一样,只要权势在手,就可罔顾他人死活,不顾一城安危。

   “越云曦自小受的便是君王的正统教育,我虽未看着他长大,但他一言一行,还算守礼得体,已有些明君气度。陛下,越云霓做不到像您一样,安心将越国的江山放到一个外室的野孩子手上。”

   “你的意思是寡人把越国的江山视作儿戏?”

   如若不是,禹城之事难不成只是一场噩梦?

   越云霓叹息了一声,徐徐开口道:“您向来如此啊。。叔父,您知道吗?直到最后,直到连封业都无法反驳的时候,我才对你真正死心。这些年来,我不求您做一位好君王,但您起码,不要伤害这个国家。最后,你连这个都没能做到。如若不是一切都摆在眼前无可辩驳,哪怕你来剐我两刀,我都不愿意相信,会有一个君王以一城城民的性命为代价,去与豺狼交换。换。。一个私生之子的。。万无一失。”

   “这你都知道了?你越帅可当真是。。。手眼通天。”

   越云霓听出来了,越平川至今对禹城一事毫无悔意。禹城之祸从一开始在越云霓这里便是不成立的,越云霓认识的越平川不可能那么爽快的便同意议和,他甚至都没通知越云霓去收拾烂摊子,越云霓甚至都没有为这件事卖命,为这件事流血。这才是整个环节中最蹊跷的,也是引起越云霓疑心的根源。

   不过,越云霓懒得再同这个人争辩,再说也只是枉费口舌,他不会真正明白的。

   “叔父,我不得不承认,禹城这盘棋,您下的比以往都要高明。您让禹平带着越云绡回越城,同时,赵军出兵接手禹城,自然也便接手了你留在禹城里的,越云绡的兄弟,您的小世子。您真是太了解您的王后了,的确,若是你带回了一个,谢如萱是绝不愿相信只有一个的,她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出所有蛛丝马迹,还有什么地方比一个陷落了的城池更适合藏人呢?怪我去的太快,比赵军更快,您根本来不及转移您的宝贝世子,所以,您差封业来十万火急地将我召了回去。你怕再迟,我就要发现藏在禹平府上的那位小世子殿下了,是吗?”

   越平川深深吐了口气,道:“是你没给叔父一个喘息的时间。云霓,怪你太聪明,我知道,只要让你见到他,哪怕只是一眼,便什么都瞒不过你了。”

   是,禹城之事,从头到尾无一刻不在透漏着十万紧急。不仅越平川,越云霓也实在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城中妇孺,越云霓还能抽出一点时间亲自宽慰,但,禹平府中被他舍下的众妾室和孩子,她便无暇亲自一一问候照料。舒生也怕一旦将众人放出府中,会不能为深受禹平之苦、群情激奋的禹城百姓所容。只是,谁能想到,偌大的禹府中,有一位妇人,非是禹平之妾;有一位孩童,乃是陛下之子?

   但,当时无暇顾及不代表一直不会顾及。受急召回越城的是越云霓和云霓军,越云霓只有一个,云霓军却有三千。谁又会在,谁又敢在云霓军回越城的第一时刻便一一清点云霓军的人数?宋阿福一边教城中的女子梳头,一边同她们闲聊在禹平府中受苦受难的各妾室;窦小豆的轻功越发修得神出鬼没,可在夜里背着一个罗伞儿在禹平府中四处周旋;罗伞儿是天生的的画师,尤擅画人;贾肆子阅人过目不忘,罗伞儿画的对不对,少不少,脸上的细节少不少,都由他一一填补。

   最后,画送到了独处天牢的越帅手中。

   “我还不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要细细查一查禹府呢?我光顾着去看那口填满了死人的井,哪里想到内院里才大有乾坤。”

   “你不是没想到,而是无暇顾及;不过,就算你去翻也翻不出什么,那孩子从小就特别会藏,一时半会你找不到他的。”

   会藏?能藏得过人称老鼠的许松?

   “嗯,这倒是不错,封业到了之后,也找了半日有余。”

   “越云霓,你怎么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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