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是不是吓到她了?”桓骧惴惴地看了眼阿尔沃。
考虑到他现在的扮相确实挺糟糕,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全是干泥和沙土。
“没关系,比你扮相再糟糕的人我们也见过。相信我,她这是喜欢你。”阿尔沃领着桓骧找了个角落坐下。
片刻之后,粉头发的少女向他们款款走来。
这会儿克丝蒂的扮相明显不一样,身上的长裙不再打结,整理的一丝不苟;淡粉色的长发瀑布般披散而下,只垂腰间;她的脸上明显还画了状,瞄了眼线、画了眼影、涂了口红。
瞬间懒散、清纯的少女就化身为游身酒吧的女郎。
克丝蒂在桓骧和阿尔沃之间站定,投以一个程式化的微笑:“二位好,请问要点点什么?”
“我还是老样子,朗姆酒,琉璃杯,谢谢。”阿尔沃随意摆手。
克丝蒂笑得越发灿烂,她弯下腰,贴近桓骧,两个人近在咫尺。
桓骧甚至能闻到扑鼻的薰衣草想起,他连眼睛都不敢动一下,只要视线稍微移动,就能顺着洁白的脖颈向下看见侍者长裙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抹胸。
“那,这位小哥哥呢。要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还是,先、吃、我、呢~”
“……有什么推荐吗……”桓骧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感。
克丝蒂开心地在桓骧身边坐下,把菜单摆在他面前:“小哥哥看起来还很年轻呢。所以不要学那边的怪大叔喝太浓的酒哦。”
“喂!”阿尔沃发声抗议,但是被克丝蒂无视了。
克丝蒂深处手指,指尖做了美甲,上面画了只可爱的小猫:“我推荐这一款阿克琉斯,10度的苹果酒,很好喝哦。配上烤香草面包,绝配呢~”
“那就听你的吧……”
克丝蒂啪地拍了下手,起身哼着歌,蹦蹦跳跳进了厨房。
桓骧发出沉沉的叹息,这比他对阵朗贺三平还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阿尔沃看着,满眼都是笑意:“克丝蒂一直都是这样,如果不是你脸上太脏,也许她还会给你个香吻。
不过,别误会。她是个好姑娘,你能感觉到吧?”
“嗯……”桓骧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在城镇里弄到钱和资源,然后修好阿玄,或者找到哥哥桓迦的下落,根本没心思欣赏女孩子。
“那么让我们来聊聊。罗杰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嗯……北边。古华夏的江南。”他说。
其实桓骧也不知道自己出身哪里,一直都是跟着桓迦的祖籍来的。
生物学的老师说过桓骧可能是个混血儿,身上除了亚洲人的特征,还有欧洲、美洲人的些许征兆,实在难以想象他过去的家庭到底有多混乱。
而且他也间接从娜塔莎那里得到回答,至少肯定他跟桓迦不是亲兄弟。
但血缘问题,对上层人很重要,对他们这种下层出身的人来说,无关紧要。
“还真远。”阿尔沃说,“对了,你知道前几天的大爆炸吗?”
“啊?嗯。有所耳闻。”桓骧点头。
他在排队的时候听几个难民说过,很多人都目睹了大爆炸,毕竟那么大的蘑菇云,想不看到都难。
城中又不少从奴隶营逃来的难民,沃恩镇的人从她们口中得知大爆炸跟朗贺三平的据点消失有关。
以及,他们甚至在一部分难民那里得到证实。
灭掉朗贺三平的据点的是另一名战术师,但是桓骧的姓名有没有透露,就很难说了。
“我也是从奴隶营逃出来的,不过大爆炸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只顾着逃跑。”桓骧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极其心虚。
他没有跟那些奴隶近距离接触,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跟他们的情报对上。
“这样啊。”阿尔沃低语。
这会儿克丝蒂端着盘子走来,她把酒瓶和琉璃杯在阿尔沃面前方向。
然后在桓骧面前放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餐点。
少女在桓骧身边淑女地坐下,体香熏得桓骧头晕脑胀。
席间,阿尔沃还问了桓骧一些其他问题,比如他的家庭出身、现状,像是在盘查户口。
好在这些桓骧早就准备好,对答如流。
克丝蒂还是一如既往的花痴,时不时挑逗桓骧。
偏偏对这种事情桓骧没法从容接招。
以前唯一亲近他的女孩只有楚诗晴,后来的安洁也算是仰慕他,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只有楚诗晴和燕却离站在他这边。
偏偏楚诗晴的性格又很要强,她向桓骧示好永远都是强硬的态度。
没生活费的时候,楚诗晴会塞给他1000面额200的星海钞票,然后揪着桓骧耳朵告诉他,再打电玩,就砸了他的游戏机。
嘴上这么说,下次桓骧吃不起饭的时候,楚诗晴还是会塞钱给他。
某种意义上,桓骧觉得楚诗晴不像自己的青梅竹马,更像是自己的监护人……
“说起来,罗杰先生知道那瓶酒为什么叫阿克琉斯吗?”
“纪念希腊英雄?”
“不。是纪念沃恩的英雄。”阿尔沃喝的醉醺醺的,只不过那张黝黑如墨的脸上看不到红色,“阿克琉斯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牺牲了。死在一名星海战术师的手里。”
桓骧心里一跳。
“战术师”三个字就像他心底的开关,按一次就会有个惊吓玩偶跳出来吓他一次。
桓骧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如果对方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该怎么逃跑。
走窗户,他动作不够快。
闯出去,不知道对方身手怎么样。
但是阿尔沃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从黑色皮大衣的兜里掏出钥匙,钥匙上面写有地址:“去吧,这是你今天的住处。”
不等桓骧拿钥匙,克丝蒂已经先一步把钥匙抢在手中。
她迅速从长裙的领口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下地址,然后把钥匙交还给桓骧。
桓骧由衷佩服这位侍者小姐,她到底把本子藏哪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酒足饭饱以后,桓骧拿着钥匙起身告别阿尔沃和克丝蒂。
他惴惴不安地循着地址在沃恩街区游荡,天色已经黑透,雨越来越大。
街上行人们与桓骧擦肩而过。
这场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的,在阿玄的意识幻境里。
桓骧紧握钥匙在雨幕中穿行,终于他看见一排平板房,确认门牌号后,他打开门。
冷风迎面吹过来。
屋子还算干净整洁,起码比奴隶营强太多。有独立的卫生间,构造简单。
桓骧打开屋子的吊灯,他一眼看见摆在窗户旁边的双人床。
冷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子里,银发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却又毫无生息。
桓骧倒吸一口冷气。
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他暴露了。
第二个想法是,该怎么办?跑?还是等死?
这时,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
桓骧一下栽进屋子里,房屋的门嘭地关上。
桓骧迅速转身,同时手握在腰间的配枪上。
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武器装备都在他身边,推测应该是阿玄在带着他逃跑的时候,顺手从朗贺三平办公室里取回来的。
要说,这个战术仿生人姑娘也真是了不起。受那么重的伤,还能带着跑那么远,顺便抢回了他的装备。
在桓骧抽出配枪前,身后的那人已经把手摁在桓骧拔枪的右手上,力量之大,桓骧竟然动不了。
“这么快就翻脸了吗,罗杰先生?”
桓骧看向那个浑身黑色的男人,阿尔沃。
他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醉意。
“你早就知道了?”桓骧皱眉。
阿尔沃仍然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收回扣住桓骧的手,径直绕开桓骧,走向床边银发的女孩。
“别动她!”桓骧怒斥。
阿尔沃站在床边,双手插兜,打量着阿玄:“你真幸运。这具战术仿生人的内部构造跟其他仿生人都不一样,她的动力核心十分精巧,而且位置偏僻,所以那一枪没要了她的命。”
“你懂仿生人构造学?”
“稍微学过一点。我有个老师,他曾经是银河公司的一级机械师。可惜,他已经死了。”
阿尔沃转身看向他:“短时间里,你是没办法修好她的。这个女孩儿很特殊,需要专业人士。你可以在沃恩城住一段时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这儿的房东是我的熟人。”
桓骧半信半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尔沃掏出一张彩色的磁卡,手腕一甩,磁卡飞向桓骧,被其抬手接住。
桓骧看了眼磁卡的封面,上面画着缤纷的动物和带着礼帽的驯兽师,用英文写着“Welcomeyou”,以及马戏团名字“格陵兰多马戏团”。
“马戏团?!”桓骧诧异。
“嗯。最近有个马戏团来巡演,克丝蒂哭着喊着要去看。本来只有我们两个去,见到你以后,她非要你一起来。
她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卖我个面子。
对了,记得打扮一下。”阿尔沃指了指桓骧的脸。
然后他径直走到门口,冷风与雨点在开门的瞬间扑来,阿尔沃摁着头上的礼帽,对桓骧笑了笑,然后消失在风雨里。
桓骧越来越摸不透阿尔沃的想法。
最后,他想到哥哥那句至理名言“傻子永远是必胜的,越简单的越有效率。”。
桓骧舒舒服服冲了个澡,并用毛巾帮阿玄擦干身体,换好衣服。
第一次给女孩儿换衣服,桓骧总归有点害羞。但是想到对方是战术仿生人,反而没什么好避讳的。
换好衣服,桓骧一头扎进被子里,他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舒服过,不到一会儿,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桓骧感觉到身边好像有动静。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阿玄从床上坐了起来。
少女缓缓走下床,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转头看向桓骧。
那一刻桓骧看见了少女的眼睛。
之前阿玄的眼睛是褐色的,但现在变成了黄金色的瞳孔,并且瞳孔中间变成了一条竖线。
就像蛇的眼睛。
桓骧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再看去,发现阿玄仍旧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桓骧长出一口气,心想大概自己也是太累了,做了个噩梦。
他摆了摆手腕,腕部自动弹出电子蓝屏,上面写着时间,凌晨5:30。
马戏团开演时间是在早上8点,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
桓骧起床洗漱完毕,以防万一,给阿玄身上罩了一层光学迷彩,虽然不知道昨天阿尔沃是怎么解开他设下的光学迷彩防护的,但至少这玩意对普通人管用。
刚做完所有的掩蔽工作,准备出门。
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桓骧心里一沉,这声音绝不像阿尔沃或者克丝蒂敲门的声音。他们一个讲究礼仪,另一个是女孩,绝不会用这么粗鲁的敲门声。
接着,门外传来叫嚷声:“开门!开门!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