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们出去!”芬恩扑到合金透明壁上,连踢带打,“可恶!”
“小子,还是省点力气吧。”里恩抓住芬恩的手。
芬恩扭头瞪着里恩:“我们是无辜的!”
“我们确实是无辜的,但战术师就不一定了。”
伊莎贝拉横插在芬恩和里恩之间,护住芬恩:“里恩,我不允许你这么诋毁战术师!”
“呵,伊莎贝拉,算来,我跟你认识的更早吧?你却这么护着桓骧,你对他又了解多少?”里恩嗤之以鼻,“在珀西瓦尔的时候,他一开始可是跟格林讨价还价才答应救你。
我们这一路走来,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桓骧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跟你和那边那个白痴丫头可不一样,我跟桓骧只是合作关系。
在莫比乌斯号上,他跟那个列车长有过一段单独谈话,我们谁都不知道内容,只知道他答应帮莫比乌斯的列车长运送货物。
而他从未跟我们透露半点信息,说是走私拉我们下水也不为过。”
“还有那边的,阿玄对吧?你曾经为了桓骧被朗贺三平重伤,他呢?把你丢在沃恩的门外。”里恩冷笑,“要不是有我暗中帮忙,单凭那个叫克丝蒂的女孩半吊子水平,怎么可能识破桓骧的迷彩伪装?”
“那又怎么样!桓骧哥他在奴隶营里救了我们!”芬恩冲上去大吼,“这点我妈妈和妹妹都可以作证!”
“然而他一开始就知道遗迹里有阿玄,他是把你们当做诱饵,吸引陆吾的注意。”里恩指向所有人,“救你们,都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如今坑我们,也只是他明哲保身。”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加入我们。”阿玄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
在墨丘利商会被抓捕以后,他们被单独关在一个空荡房间里,却把桓骧单独提出来。
无论芬恩怎么喊闹,也没人理会。监牢里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只有阿玄始终站在角落的阴影下,仿佛一尊不动的石雕。
“呵,”里恩默默走到墙边,倚靠墙壁,“他可是星海第一战术师的弟弟,从被发配到故土,就有无数人关注着他,我也一样。”
所有人都低头沉默。
……
桓骧戳了戳伫立四周的警卫仿生人,它们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宛如雕像般。
被捕以后,他被带到了截然不同的地方,本以为是冰冷潮湿的监狱,没想到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古老的字画,虽然看起来颇有风格,但像桓骧这种没什么艺术细菌,只喜欢讨论兵书战策,看些乱七八糟书籍和小说的人而言,完全欣赏不来。
桓骧站在其中一幅挂字面前,心思没放在字画上,全然想着为什么走私的事情刚一到灵山就被知晓了,会不会是贝德维尔通风报信,问题是他这么做毫无意义。
他是委托方,自然不会泄露这种事情。
剩下的,嫌疑只有墨丘利商会,但是墨丘利当地的负责人也被抓起来了,他们总不至于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吧?
除此之外,还有谁会知晓这次行程的实际情况呢?
“那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唐代的临摹本,真迹已经找不到了。”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渐渐接近。
桓骧转头看见了越湫礼。
“怎么?桓兄也对华夏字画感兴趣?”
“你……是你通知灵山的卫戍抓我们的?”桓骧皱眉。
越湫礼含笑:“一个小玩笑,没想到歪打正着。”他边说边踱步,闪开一段距离。
从更远一点的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人。
这人身上穿着十分厚重的甲胄,样式古朴,仿佛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将军,他径直冲到桓骧面前,一把拽住桓骧的衣领,二话不说把他来拖带拽,拉到中庭的空地。
这里摆着许多冷兵器,空地中间是一片青石铺就得演武场,外围台阶下放着石头做的桩子。
桓骧还是一脸茫然的,被那个身穿重甲的家伙推上演武场,等回过神的时候,一把合金的长剑掷在他脚下。
对方已经摆开架势:“来吧,让我看看星海的那群小屁孩有多大本事,听说你哥哥是星海第一战术师,让我领教领教。”
桓骧张张嘴,完全没搞懂这是什么态势,他扭头看向台下的越湫礼。
那个看似白净无害的书生正躲在凉亭里看戏:“桓兄还是认命吧,武义谢那家伙可是个地道的武痴,你不陪他打一架,他不会安心的。”
“小心了!”不等桓骧拿起剑,披甲的武义谢已经进步向前。
他使得是锏,这是古华夏一种古老的冷兵器,外形像是加厚的短剑,但没有刃和锋,柄格之上,更像是长条矩形的厚尺子。
虽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在人类的历史中,冷兵器被热兵器取代,毕竟一寸长一寸强,远程武器是流氓。
尤其两军远距离对垒的时候,热兵器杀伤力与射程都非常占优势,你拿着一把剑还没跑两步,就被一枪爆头。
但是变异兽的出现,让人类重新意识到冷兵器存在的上限之高。
简单来说,伽玛文明提供的铸造科技能把现有的地球矿物结构进行重组提升。
哪怕一块普通的破布,只要经过伽玛的铸造科技,也能拥有金刚石般的硬度,最关键的是这种铸造技术不知何种原理,可以直接对变异兽体内的暴食病毒进行灭杀。
但代价是其造价昂贵,且并不是所有有机物都可以承受这种铸造科技。
冷兵器的铸造受力面积远比一枚子弹要大得多,且即便是激光武器,也需要热能来启动,然而伽玛的铸造科技与人类原有的热兵器动能匹配性不强。
说的直白点,就是即便伽玛科技能够造出来子弹,也造不出来能使用子弹的枪。
而冷兵器类型就没有这一后顾之忧,且造价和工序上远比制造热兵器划算的多。
于是,无论星海还是故土,使用冷兵器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热兵器也不在少数。每个战术师标配都是一把战术手枪和一把银河短剑,前者用来揍人,后者用来揍兽。
战术仿生人的武器装备则全都由伽玛科技铸造,包括他们的外骨骼装甲。
桓骧曾经听燕却离说过,他的祖先是古华夏人,他的剑术老师之一也是古华夏人,古华夏人极其擅长冷兵器作战的技艺,他们称作“武术”。
在千年前,古华夏人的功夫电影曾经风靡全球。
桓骧始终觉得这些招式都是花拳绣腿,然而不曾想武义谢出招迅速凌厉,比燕却离还要快。
没等他反应过来,武义谢的单手锏便横扫而来。
桓骧凭借在星海学院的严苛教育、被燕却离多年殴打练出来的反应和在故土这么久练就的实战经验,堪堪避开这一扫。
他迅速思考对策,同时就地一滚,从武义谢脚下的空档滚了出去,顺势拾起地上的长剑。
武义谢面露狂喜,手上的招式更加迅捷、不留情:“不错!不错!反应很快!哈哈!”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力道越来越大。
桓骧节节败退。
眼见桓骧被逼到场地边缘。
他忽然眼珠一转,翻身倒地,再次在地上一滚,正好从武义谢胯下钻出,对准武义谢的后庭花……
出剑……
旁边越湫礼正喝茶看戏,看见桓骧对武义谢来了个千年一杀,茶都喷出来了。
全场都回荡着武义谢那粗糙嗓音叫出来的,娇羞且痛苦,还略带一点畅爽的喘啸……
桓骧拍着巴掌下场:“这下可以了吧?”
越湫礼辛苦憋笑的同时,对身边随侍的仿生人说:“去请五姑娘吧,告诉她多带点治疗痔疮的药……”
等随侍的仿生人离去,越湫礼才起身:“有劳桓兄了,也莫怪我等唐突。事实上,从你们离开西雅图,便已被人盯上了。”
“你说意志教会?”
“不光是他们。虽说意志教会神出鬼没,却不过是鼠辈耳。”越湫礼带领桓骧在回廊里前行,“真正让我担心的,是那些名为支配者的叛变仿生人。”
“支配者……”这已经是桓骧第四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之前在格林那里听伊莎贝拉的往事时,就有提及过,在亚博湾里恩也跟他说起过。
“据说支配者的出现是在一年前,此众乃是被病毒所侵袭之仿生人所构成。凡是接触过他们的,都会感染变异阿尔森病毒,即便拥有改造体的普通人也不例外。”
“只要接触都会感染病毒?”桓骧眉头紧皱。
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克丝蒂,那个曾经活泼可爱的女孩,现在她就像断了线的人偶,终日待在病房里。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感染阿尔森病毒?
现下看来,答案只有一个,朗贺三平或者其阵营里有支配者。
但仔细回想,跟朗贺三平打过交道的人太多了,包括自己,还有阿玄。
可是大家都平安无事。
“越先生,我想请问阿尔森病毒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越湫礼叹息:“这么多年,灵山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越湫礼在两条岔路前停下,然后停顿片刻,带着桓骧走向左侧。
长亭直通某条街道。
大门自动打开,两人出离远门,穿过街道就看见一整片医院区域。
在穿戴好防护装后,越湫礼带着桓骧进入医院的隔离大楼,这里静得要死,比空楼还安静。
除了前台穿的像太空人一样的医护人员外,各楼层都看不见半个人影。
越湫礼和桓骧直接上到二楼,在经过一系列复杂认证和检查后,隔离区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条细长阴暗的走廊出现在两人面前,这种陈设桓骧似曾相识,克丝蒂那时候也是待在类似的地方。
周围是透明的巨大玻璃,外人只能在走廊里远望房间里的病人。
透过两侧的透明玻璃,桓骧看见一张张单独的病床隔间,每张床上都有一位病人。
他们睁着眼睛,却像是死了。
眼睛空洞无神,不会说话,不会吃饭,不会喝水,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或是躺在那里,迎接死亡。
“这些全都是阿尔森病毒的患者,我们每天只能通过病床上的特殊医疗装置向他们输送营养。”
“真是生不如死。”桓骧说。
据根道夫所说,克丝蒂是因为患病程度比较轻,所以还没丧失行动能力,但是久而久之也会变得像这群人一样。
行尸走肉。
“是啊,这就是这个时代。”越湫礼低头,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该死的时代。”
“我们走吧。”越湫礼与桓骧离开医院区,又一次回到那座别院,“现在,在下可以回答桓兄的问题了。之所以把桓兄和你的朋友抓起来,名为囚禁,实则是保护。
十巫之中,有一人擅长卜卦占算,其名为盼。
他预言,三天之后的祭奠上,灵山将有大事发生。恐届时多方势力趁虚而入,图谋不轨。
在下恐桓兄寻娜塔莎姑娘之心甚切,有生事端,故而行此之举。”
“好了好了,别文绉绉的了。我懂,让我帮忙是吧?”桓骧摆摆手,“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越湫礼笑笑:“桓兄甚是豪爽,在下便也直言了。现下娜塔莎姑娘不在灵山。”
“不在灵山?!那我还留在这里干嘛!”桓骧转身要走。
“但灵山却有唯一一条路,通向娜塔莎姑娘所在之地。”越湫礼笑容越发神秘。
桓骧恍然:“就是那个什么云梦仙境?”
“正是。”越湫礼说,“桓兄请随我来。”
桓骧跟着越湫礼来到另一条岔路,这条路则是直通一片湖。
到了湖畔,越湫礼启动机关,湖水被拨开,露出一条水下暗门。
暗门打开,两人走入湖水之下,这里别有洞天,像是一处规模宏大的超时代遗迹,一切都是无法想象的高度科技。
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很多年后才会出现的空间里,越湫礼带着桓骧踏上悬浮的移动平台,平台在峡谷之间移动,两侧的石壁上浮现出变动的画面,是一处非常美丽的山水图。
尽头,一座巍峨宫殿的大门缓缓拉开,金色的光从中绽放。
等桓骧适应强光后,他们已经从悬浮平台上下来,站在一处宫殿内部,里面金碧辉煌,连台阶也是珠光宝气的。
一层层台阶向上递进,在顶端摆列十个座位。
“这就是……灵山十巫?你不是说他们都不在灵山吗?”
越湫礼摊手:“现在在了。”他与桓骧擦肩而过,径直走上台阶,最后在“巫礼”的椅子上落座。
接着,其余九把椅子同时出现虚影,桓骧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被他某花爆满山的武义谢。
“原来你真的是灵山十巫。”桓骧反倒没有太惊讶,他早就考虑过这种结果,“你们这种人,都喜欢微服私访,影视剧里都这么写。”
越湫礼耸耸肩。
坐在巫咸位置上的白袍人开口:“尔便是桓骧?”
“没错,长兄。他便是桓迦之弟,桓骧。巫盼卜算的命定之人。”越湫礼说。
从巫罗的位置上跳下一个小巧的影子,淡淡地虚影绕着桓骧转了好几圈,接着小女孩调皮的声音叫着:“哦!他就是那个把谢大叔给打败的人呀?看起来好一般呀。”
“小罗,回来。”巫姑用半嗔半宠的语气说,从虚影看应该是个端庄的女人。
“有点意思,不过我说巫盼,你真觉得一个星海的战术师能帮我们解围?”巫真瞧着巫盼。
巫盼只是默默点头。
桓骧实在受不了这群人叽叽喳喳,干脆开门见山:“我是个喜欢等价交换的人,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也得答应我,让我找到娜塔莎。”
“……礼,汝是如此答应他的?”巫咸声音庄严而有威慑力,犹如高高在上的王。
“此乃命中注定,不是吗?娜塔莎姑娘亦在等待着他的到来,不如顺水推舟。我等亦可作壁上观,且灵山之围可解。”
“也罢,既如此,此事便交由汝来做。我等尚有他事,散去吧。”巫咸一挥大袖,虚影全部消失。
只剩下越湫礼一人,他从高台之上走下:“既是如此了,桓兄。之后灵山安危全系你一人,这些天我会代你照顾其他人。此事需桓兄一人单独行动。”
“为毛!我需要我的战术仿生人辅助!”
“绝对不行。”越湫礼注视着他,“已经有仿生人感染暴走,你的战术仿生人从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受到影响。
在下尤其担心那个叫做阿玄的仿生人,她与灵山和华夏关系密切,此时决不能抛头露面。”
“关系密切?”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桓兄还请以大局为重。”越湫礼抓住桓骧的手腕,他突然健步如飞,不到片刻,已经带着桓骧离开十巫会的基地。
越湫礼一路带着桓骧回到他之前被关押的那间书房,然后二话没说,便摔门而去。
桓骧蒙了,不知道越湫礼要做什么。
等了很久,也没什么动静。
直到一个下午过去,门外忽然有人说话。
接着,一群人推门而入。
“你们是?”
“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