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旧照片稍微有些模糊,元清舒凑得很近,都没能看出来,两个女孩儿的眼角下,究竟有没有那两颗标志性的小痣。
忽然,一道带着浓厚方言的女人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你是……”
说话的女人,年龄大约五十多岁,眼角是深深的皱纹。
“范院长,你还记得我吗?”元清舒嘴角带着笑意,手上拿着那张照片。
“你是……”范院长推了推眼镜,紧接着满脸欣喜,“你是元清舒?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当年你爸爸妈妈接你回家的时候,你才只有四岁,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了呢。”
元清舒面带微笑,其实早在得知这家福利院的时候,她就已经查过资料了。
“来,进来坐!”范院长十分热情请她进去。”
不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转着脑袋的小太阳,散发着光,将大半个办公室都照亮了。
范院长将小太阳搬到她脚边,有些窘迫:“咱们这地方,再过一段时间也要拆了,所以就用这个将就一下。”
“嗯。”元清舒手上抓着照片,“这张照片,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
范院长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那个时候,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在这儿,正在从京城赶过来的路上。
按照我们丹南福利院的传统,即将离开的孩子,要跟老师合影留恋。碰巧你跟另一个小女孩儿起了争执。”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满是茧子的手指着照片上那个满脸冷漠的短发女孩儿笑道:“对,就是她。你们两个小姑娘,明明睡在同一铺床上,性格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了,两个人在坭坑里摔了个底朝天,两个小娃娃都成了泥人。”
范院长想到十七年前的事情,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刚巧你爸爸当时已经来了,我只好让人带你们俩一起去洗澡。
当拍照的时候,小心儿还不高兴呢,我只好牵着她一起拍了照。所以,这就有了这张照片。”
当说起这些往事,她眼中似乎划过许多美好。
元清舒望着照片上的两个小女孩儿,心底幽幽叹气。
错了。
从那个时候就错了。
单从照片上看,当年的两个小孩子长得非常相似。
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尖尖的小翘鼻。
她猜,再加上当时姜妍心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还没有长出来。而两个人又正好都带着长命锁,结果两个人戴错了可以证明身份的证物,从此人生互换了二十多年。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那个抱着玩具熊,一脸茫然的人是元清舒,而旁边那个满脸冷漠的则是姜妍心……
实际上恰恰相反!
“后来她呢?”元清舒轻声问道。
范院长看着照片,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她平时不爱说话,别的小朋友都喜欢吃糖,跟其他小朋友玩游戏。
只有她不一样。她只会坐在栅栏门门口等,几乎从早到晚,一直等一直等。有时候刮风下雨,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将她拉回房间。
这孩子很令人心疼呢。她一直等到了六岁,这才有个男人自称是她爸爸的秘书,代替她爸爸过来办手续接她。
毕竟是个外人,我们福利院也担心孩子被坏人接走,于是不让她走。那个男秘书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把当时的市领导都惊动了,亲自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
元清舒默然,听她继续说:“我当时就知道这孩子身份一定不一般,市里的领导为了她的事情,亲自开了几个小时的汽车,来我们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地方。
后来果然被我猜中了。你绝对想不到,当年睡在你上铺的人,居然会是前总统的千金。”
她笑得合不拢嘴:“我也是后来看电视看见的,她现在还是大明星呢。”
元清舒淡淡一笑,也不说什么,她的名气确实不如姜妍心的大。
“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我前不久才跟她见过。我丈夫跟她是同学,之前聊过一些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范院长笑容更深,有些惊讶:“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提起过我?”
这段记忆,估计是姜妍心这辈子最想忘掉的。
但元清舒不忍打破她的期望,只好抿嘴一笑,重重点头:“嗯,她说有机会会过来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
之后,元清舒又跟范院长聊了好长一会儿,她才定下晚上回京城的机票。
临走时,还将一张存有五十万的卡放在了范院长的办公桌上。
再怎么说,丹南福利院当年也收留了她好几年,这些钱,就当是感谢费吧。
得知真相之后的元清舒,整个人都仿佛像是被抽掉了全身力气。
冬夜的星辰,照亮她回家的路。
别鹤苑大门虚掩着,她皱了皱眉,唐蕊是不是忘了关门?
推开大门,迎面就撞见唐蕊。后者戴着帽子围脖,一副匆匆忙忙要出门的样子。
一看见她,登时又气又急:“你这一天都跑哪儿去了?我只是出去买菜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我们几乎都快找遍了大半个京城!”
“我只是有点事情出去了一趟。”元清舒淡淡开口,“忘记带手机了。”
唐蕊气得恨不得拿棒槌敲敲她的小脑袋瓜,看她脑子里究竟都有些什么想法,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要不是看她身体不好,她真的想敲敲。
“算了,回来就好,回屋吧。”唐蕊幽幽叹了口气,还能怎么的,自家闺女自己惯着呗。
曾经叛逆期的原主,也没少离家出走过,她这也算是习惯了。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暖和的屋子里,唐蕊还打电话通知了正在外面疯狂寻人的慎黎,没过多久,他也赶了过来。
客厅中,娇俏的小女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像一只温顺的猫儿。
慎黎瞧见她这样,满腔担忧,全都凝噎在喉咙中,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