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微与裴玉艳离开里屋。
裴玉艳面色阴沉。
沈舒瑶大抵还想再说些讥讽难听话,可见娘亲面色阴郁,许是料想了许久的腹中话,也便说不出口了。
沈舒柔与沈舒静,已然是得需丫鬟扶着方能缓行。
辞行后,母女几人方才前前后后离开南苑。
楚持柔是直送到南苑苑口,待玲珑灯盏全然消失不见后,方才转身回来。
沈姝微已经吐了一回。
依旧头昏脑涨,酒精似是在抠心挖胆,令她浑身难过。
楚持柔心疼,将她揽在怀里。
“娘亲,微儿今夜想跟娘亲一起睡。”依偎在娘亲怀中,沈姝微微仰着脑袋。
楚持柔忍不住温和笑:“都多大了,还这般撒娇。”
“微儿就是想跟娘亲一起睡嘛!”
“好好好……”楚持柔连连颔首:“娘亲这就让丫鬟把微儿枕头被子抱过来,让微儿与娘亲一道睡。”
沈姝微抿着嘴角,微微晃着脑袋道:“娘亲最好了。”
南苑是大。
便连床榻,也是极宽绰的雕凤紫檀大床,便是三四个人同榻,也全睡的下。
床榻周围,安放了香包,又有催眠定神作用。
可醉酒后的沈姝微,鼻间嗅到那抹香味,胃中只是翻江倒海般难过,身子蜷缩,好似一只才刚刚脱离卵胎的透明虾子般。
楚持柔心疼,自后背轻抱住了沈姝微。
“既不能喝酒,何必非要逞能?”
“娘亲,微儿可不能输给盛京这些女儿,更加不能堕了兰溪沈家威名。”沈姝微忍受着胃中翻腾滋味,微咬贝齿。
楚持柔轻轻皱眉道:“微儿,娘亲记得曾教导过你,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那本是道德经上的道理,是男子该读之经。不过娘亲想,身为女子,更是要将‘不争’这二字贯彻,否则日日夜夜与人勾心斗角,岂不成了泼剌毒妇了么?”
娘亲她却还总是这般天真善良。
沈姝微忍不住暗暗叹息。
她转过身来,朝着娘亲怀里钻了钻,依旧撒娇:“娘亲可以不争,可微儿要争的。”
“那又是为何?”楚持柔不解。
“不争,咱们就只能被人欺辱。”
前世记忆犹新,她怎能忘怀。
楚持柔还是摇头,眉头轻轻拧起来。
沈姝微知晓,娘亲每次露这般神情时,便是预备说教。
那番说教严厉不说,更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娘亲,微儿头好痛。”唯有先发制人,不叫娘亲把那番说教话道出口来。
沈姝微都不知自己竟而如此有演戏天赋,道头痛,就蹙起眉头,小脸儿煞白,瞧着是痛苦万分。
楚持柔只瞧一眼,心便几是要碎了,忙将她更用力抱在怀中,那番说教辞,自然也不必再提。
她轻缓拍着沈姝微,柔声道:“微儿睡吧,一觉醒来,头就不再痛了。”
这大抵便是幸福滋味。
前世,娘亲也待她极好,只是她总觉娘亲有些唠叨,令人烦闷。
直至失去娘亲时,她方才知那种素日中的碎言碎语,也是那般难能可贵。
“娘亲。”沈姝微睡不着,小脑袋瓜儿里想东想西:“有件事,微儿很疑惑,娘亲该是能帮微儿解惑的。”
“什么事?”
沈姝微紧抿薄唇,斟酌许久,方才开口:“其实是有个人,微儿不知该怎样称呼。”
“怎样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岁数比之微儿如何?”
沈姝微鼓起半边面颊来:“是名男子,岁数要比微儿大一些。”
楚持柔忍不住笑:“微儿怎么痴了?比微儿大的男子,若是疏远些的,该称呼公子;若是亲近些的,便应该称呼哥哥。”
公子?哥哥?
似乎公子更好些?
不对不对,侯爷那般古怪,大概不喜被人称之为公子。
再者说了,公子这称谓,还全不如侯爷来的威风霸气呢!
可若要叫哥哥的话……
沈姝微转动脑筋,可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脸颊倒先绯红了许多。
“就如临绥那般,微儿不也一直称呼他做‘元哥哥’的么?”楚持柔轻拍她,续着她话道下去,又是好奇:“微儿所说那位男子,是何人?难不成是微儿相中了谁家的公子哥了?”
沈姝微本面颊便就泛红。
此番经楚持柔调侃,越发红得不成样子,只狠狠朝着娘亲怀中钻了钻:“当然不是了,微儿只是随后说说而已。”
知女莫过母。
楚持柔自然清楚,她得微儿是有些娇羞了。
也不再问,只依旧哄着她睡。
很快,沈姝微便酣睡,或因醉酒,临睡前,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谢……谢哥哥……”
楚持柔侧耳听闻,却没怎听个清楚,反而疑惑:“谢?这孩子也真是懂礼数,都要睡着了,还寻思着不知要感谢谁呢!”
能在娘亲怀中入睡,睡得就是香。
一觉醒来,日头高升。
宿醉令沈姝微头痛欲裂,歪着脑袋,单手支颐盯着窗外日头,也大概是有巳时。
南苑有盛京沈家专配丫鬟,此间叩门进来,替沈姝微梳妆打扮。
直至将近午时,沈姝微才离开娘亲房间。
四处都寻不见娘亲,打听之下,才知娘亲是被二夫人叫过去品茶了。
二夫人魏兰音。
在沈姝微前生记忆中,二夫人素来不动声色,对兰溪沈家当时所发生之事未有任何表态,是最隐忍,也最令人捉摸不透的。
即使如此,当下魏兰音大抵也不会为难娘亲。
这般想,沈姝微倒是放下心来。
转而踱步去燕扇房去。
燕扇杖伤已恢复了许多,可仍旧不能下了睡榻,也只能趴着入睡。
沈姝微推门进去时,燕扇扭过头来,见是小姐,当即展露笑颜。
“扇儿,感觉好些了吗?”沈姝微来时,也让丫鬟抓了许多药,她便拎过来,放到床榻前矮几上。
“好多了呢小姐!”燕扇刻意抬高嗓音,许是想在沈姝微面前展现中气十足:“至多再过两三日,扇儿就能继续服侍小姐了。”
沈姝微讪笑:“还是多养几日吧,倘若落下病根,那可就糟了。”
燕扇乖巧,而又善解人意,只觉沈姝微眉宇之间挂着一丝忧虑,不由关切:“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沈姝微犹豫,端正了身子在榻前坐下:“扇儿,我问你,倘若有名男子,比你大得几岁,该怎样称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