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并无窗户。
沈姝微掐指估算时辰,是傍晚时分。
可门外侍卫,似仍旧没有开门打算。
“你很急么?”谢景晟锁眉,望不住在密室间来回踱步的她。
“我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去。”沈姝微稚嫩面颊上布满焦急。
谢景晟此间起身,在诸葛瑾坐过那张太师椅上坐下来,后背满是伤痕,无法倚靠靠背,只端正坐着,姿态挺拔:“急也无用,没有宁王命令,谁也不敢擅自打开密室之门。”
“可这里不是侯爷府吗?”沈姝微满是不解:“谢哥哥才是侯爷府主人不是么?”
话似锋芒,令谢景晟面色悠然变了。
嘴角勾勒出那弧度,也略显阴沉:“父亲早亡,从父亲身亡那日起,这侯爷府,早已不是本侯能做得了主的了。”
沈姝微心似被猛攥一把似的,痛得透不过气来。
辅国公谢德昭被以不孝罪名赐死,任天下人皆知,那是冤杀。辅国公品格端正、刚直不阿,怎会入了不孝罪名,根本就是有人存心栽赃。
栽赃之苦,前世沈姝微早已饱受过了。
此间见谢景晟提及亡父,面有痛楚时,自是能感同身受的了。
“诸葛瑾。”那般恶毒之人,也实在是担不起“宁王”二字:“为何要这般对谢哥哥?他又要谢哥哥去做什么事了?”
她知这样问大抵属于僭越。
可心底满是疑惑,实在按捺不住。
谢景晟抬眸,鹰隼般眼眸,令她不由心惊。
许是见她眉宇间那细微惧色,竟而让他眸底薄凉消散许多,再开口时,语气略显温和:“诸葛承光身为太子,手中掌握一份名单。三月以来,诸葛瑾命本侯接近太子殿下,从太子殿下手中,拿到那份名单。”
诸葛承光!
脑海中每每浮现出这名字,便是怒火中烧。
下意识抿紧唇瓣,控制声调:“不知是什么名单?”
“那不是,你这种女人该知晓的事。”声调又在变化,已然是极致冰冷。
那口吻仿佛是在这阴暗潮湿密室中,更释放了些寒气。
她本就冷,此刻更加瑟瑟。
“谢哥哥。”但若是要对付诸葛承光,对她而言,就是战友:“微儿也可以帮忙。”
“帮什么?”谢景晟冷笑,语有讥讽。
沈姝微环抱双臂,因韩玲,本红扑扑小脸蛋儿,此间有些泛白:“帮谢哥哥拿到那份名单。”
谢景晟震惊,一脸难以置信,低喝道:“为什么要帮本侯,你可知道,接近诸葛承光,窃取朝廷机密,可是灭门之罪!”
灭门之罪?呵,已经经历过一次,似也没什么大不了。
相反,若无法在今生让诸葛承光付出代价,才当真生不如死。
可这心中想法,当然是不能告知谢景晟。
她眸子打转,嘴角笑意略显狡黠道:“微儿都跟谢哥哥经历这么多,也知晓了谢哥哥诸多秘密,算得上是朋友啦!爹爹时常教训微儿说,对朋友,总该两肋插刀。纵然微儿做不到当真两肋插刀,但帮朋友偷一份名单出来,想想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看来侯爷并非太子一、党。
那弦把他绑到自己身边,总不会错。
沈姝微心中打着小算盘。
“不是偷。”谢景晟压紧嗓音:“是拿。”
这种时候,这侯爷还要计较这些字眼问题,简直是有点……强迫症了吧!
“对,拿。”她只是顺着他。
谢景晟斟酌,似一时间不知是否该应许了她的毛遂自荐。
那时,密室门外传来铁质钥匙撞击门板发出的细微响声。
“啊,是要放我们出去了!”沈姝微心下欢喜,忙不迭转身。
却见侍卫端着两碗白饭,两碗清水进来,只放在地上,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
“喂!”沈姝微面有愠色,怒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可侍卫就仿佛是聋掉了一般,对她那番呼喝,未做出任何回应。
很快,密室门重新关严,一切又是归于寂静。
“今晚出不去了。”谢景晟后仰,是用后颈卡在太师椅靠背顶儿上,使得后背得以悬空,视线向地上四个碗掠过:“那时今晚晚膳。”
那也能称得上是……晚膳?
白水就白饭,能吃下去,就算是出鬼了。
“不行,微儿要见宁王!”沈姝微气愤难当,迈着小碎步,就要冲到密室门前去。
“本侯劝你不要送死。”谢景晟傲慢开口:“死在诸葛瑾手下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个个手段残忍,你若激怒了他,便是本侯,只怕也保不住你。为了一、夜,枉送了性命,那又何必。”
诸葛瑾那森然如恶鬼般目光,此间又是在沈姝微心头浮现出来。
令她步伐顿住,不知所措。
满脸委屈,回眸盯住了谢景晟。
那时才发觉,谢景晟嘴唇干裂。
许是因剧痛之下,周身出了太多汗水,而又几乎大半天没有喝过一滴水,体内极是缺水了。
忙转身,弯腰去抱起侍卫送进来那一大碗水。
心中急切,甚至并未留意到那水略有浑浊,忙送到他面前去。
“谢哥哥,先喝了水吧。”
她言语中那种关切之情,谢景晟似极为受用,嘴角不自觉便掠起笑来,单手捏住碗边,仰头大口大口喝水。
部分水,顺着嘴角下溢,落在喉间。
凸、起喉结,便随着他咽水动作,上下移动,看起来极为有力。
一口气,将整碗水喝干。
“可惜,若这碗中是酒,那便痛快极了!”他似意犹未尽。
“身上那般多伤口,哪里还能喝酒了?”沈姝微撇嘴,满是嫌弃:“谢哥哥若是再这般不注意身体,只怕无论何等灵丹妙药,也是医治不好谢哥哥顽疾了。”
说话间,将另外一碗水也端过来:“水是没有味道,可不喝却不行,给你。”
“微儿,不口渴么?”
受了惊吓,大半日瑟瑟发抖,她本也是渴了。
可她想,总该是受伤人多喝些水才好,便抿住了干涸红唇,摇头说:“微儿不渴,谢哥哥你喝吧。”
谢景晟摇头,语气沉沉:“本侯够了。”
他是执拗,话说出口,自也不会改变。
沈姝微幽幽叹口气,总不能浪费好端端一碗水,是欲要喝。
可垂眸,此番细细端详那碗水时,心下不由得一惊。
“谢哥哥,这水有问题!”她倒吸一口冷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