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略浑浊。
放在鼻翼下嗅时,有种淡淡百合花香。
“是什么?”谢景晟锁眉,语气凝重。
沈姝微吞口唾沫,似要压住心惊,可嗓音仍旧颤抖:“卷丹百合清心丹研磨成了粉,混在水中……”
谢景晟猛然起身,张开口,将食指探进去。
那是最简单催吐方式。
是要拉住他,可依旧不敢碰触他肌肤,只是扯住他那件破败不堪中衣衣袖:“没用,卷丹百合清心丹极易被吸收,且又是在溶于水状态下被服用,催吐也没用,只会徒增谢哥哥的痛苦而已。”
“几时发作?”
“半个时辰之内。”大部分药物药性,沈姝微都是了若指掌,此间几是不假思索答了。
他面色冷淡,即刻转身,冲到那密室门前,猛得一脚,重重踹在那铁门之上。
嘭!
撞击声震耳欲聋,随后余音绕梁,久久不去。
因用力过猛,后背上才刚刚止住血,又是溢出些来。
“开门!”他嗓音低沉浑厚,便如是被负伤且被激怒雄狮一般。
可铁门太过厚重。
外面侍卫,显皆是诸葛瑾之人,对谢景晟之举,聪耳不闻。
嘭!嘭!嘭!
连踹三脚。
很难想象,负伤如此之重的谢景晟,竟而还有如斯力气。
铁门镶嵌在假山石壁之内,这几脚踹上去,已然让石壁上碎末洒落下来些。
可相应的,谢景晟身上大部分鞭伤再度撕裂开来,血止不住外溢。
“谢哥哥!够了!”沈姝微想要扶他,却又不敢,所能做得,也不过是大声喝止罢了。
他似终究用尽了力气,向后踉跄几步,单手辅助墙壁,剧烈喘、息着。
沈姝微匆匆上前,扯住他衣袖。
可他回眸时,面颊潮、红,额间满是汗水。
似乎喘、息沉重,胸口剧烈起伏。
许是用力过猛,血液流转加速,才让药性这般快发作起来。
那双阴鸷眸中,布满了难以描述情、欲,让她惊惧,向后踉跄几步。
“谢……谢哥哥……你冷静些。”
谢景晟紧锁眉头,垂眸,缓缓闭上双眼,沉沉道:“用铁锁,将本侯锁起来。”
锁他?
她活这么大,都从未做过那种事!
“马上!”谢景晟放开嗓头,怒喝一声。
“是……是!”她没得选。
卷丹百合清心丹药性极强,发作之后,人便如发、情的禽、兽无异,不会存续任何理智。
沈姝微紧咬贝齿,转身快步冲到位于密室东北角落位置,在那里,盘放着一堆铁链。
纤细手指猛得抓上去,铁质冰冷,让她心止不住打了个寒,拖着铁链,回到谢景晟面前时,似一切都已然晚了。
双眸本就略猩红的他,此间眸底更如是染了血一般。
望着,令人心惊。
沈姝微被他盯住,双脚便如是灌入了泥石一般,分毫移动不得。
“谢……谢哥哥……”
谢景晟鼻头蹙起,怒喝一声,朝她扑过去。
冲击力,令她在惊呼之后,身子重重跌在冰冷地砖上。
地砖生硬,令她后背生生作痛。
他身上血,滴落在她白皙面颊上,一股血腥味,疯似嘚涌入她鼻翼间,他俯身,鼻尖儿轻轻点触着她肌肤,似是在嗅着她身上味道。
就好像,野兽对待即将咽下的猎物那般。
沈姝微瑟瑟发动,被吓到一动也不能。
桃红嘴唇剧烈颤抖,眼圈止不住泛红,泪珠凝结,如水晶剔透,顺着眼角滑落。
而谢景晟鼻尖儿,也便触及到那温热泪水。
似被刺激到一般,他猛得推开了她,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不行,决计不行!”他剧烈喘、息,所说话听起来,已然含糊不清。
沈姝微半躺地上,挪动着身子,向后退着,用尽全力摇着头:“不,谢哥哥,求求你……不要!”
此间心中恐惧,不会比前生被诸葛承光丢到男人丛中差多少。
谢景晟咬牙,猛地扯开残缺中衣,露出满身伤痕来。
前胸上最大那道伤口,因为片刻前剧烈动作,已然重新裂开,冒着血。
他猛得抬起手,怒喝一声,绷直了五指,狠狠抓向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啊!”沈姝微单手捂住口鼻,惊呼一声。
她想,定然是难以承受的痛楚。
也只有那种刻骨铭心般的痛,才能暂时压制的住卷丹百合清心丹的药性。
“唔……!”他紧咬牙齿,痛苦声自齿缝间冒出来。
是痛到了极致,可五指动作并未停下来,仍旧撕扯着那道伤口。
沈姝微吓到睁大眸子,一时间,仿佛忘却了所有。甚至连阻止他的话,也都说不出来。
阻止,又能怎样?
假若当真阻止了他的自残,那卷丹百合清心丹药性又会再次吞噬掉他理智,他会再度陷入疯狂。
若那般,今晚她决计没办法抱住自己贞洁。
可只这样直直盯着,似是对他而言,太不人道了。
沈姝微小脑袋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
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
谢景晟紧绷身子顿时瘫软下去,整个人跌倒在青石地板上,半趴着,只是伴随着沉重呼吸,身体才略有起伏。
“谢哥哥!”沈姝微终究回过神来,忙爬起身,冲过去。
当下的她,也根本顾及不了他不许人触碰肌肤的那种禁忌,抱住他,将他头靠在自己怀中。
见谢景晟面色已毫无血色,前胸已然满满都是鲜血。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她,她也无法想象,日间风流倜傥、眉宇留情的谢景晟,此间竟会是这般模样。
他是为了她,才会这般的。
若是任由着卷丹百合清心丹药效发作,强行占了她的身子,也根本无需承受这种痛苦。
沈姝微早已告诫过自己,今生可不能入前世一般,动不动便懦弱落泪。
可此间,望着侯爷那毫无血色面颊,泪水便疯了般不受控制溢出来。
顺着面庞,低落在谢景晟额间。
温热泪水,让他仿佛是恢复了些神智,缓缓睁开双眸,见她时,嘴角勾勒弧度:“如你这般大小女子,都是这般喜欢哭泣的么?”
嗓音有气无力,听来令人心疼。
“你……你不要死……”她彷徨,此间似将曾所学过的医理尽数抛诸脑后了。
关心则乱,古人诚不欺我。
谢景晟释然淡笑,摇头:“本侯可不会死,只是负伤,你这丫头便如此这般哭,本侯若是身亡,你这丫头还不得哭断气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