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良宵一刻
馄不吝2024-02-21 09:352,707

  祝忱瞧他伏案在侧,若此时他正在兴头上,索性和他坦白了这阴错阳差地事儿,岂不痛快。可若他一时气急,旧病复发,这梁公子岂不是平白要给他守寡了。不行不行不行,罢了,姑且瞒上一阵吧。

  思及此,祝忱打量这房内只有一张喜榻,其他的座椅也不可能容下梁生这具病软的身子。难不成要我去睡那桌椅,不可能不可能,这打小就需母亲哄着才能入睡的,如何可能委屈自个。

  “那个,你,是要在这儿睡吗?”

  梁生慵懒的姿态愈发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人前,仿佛身子骨被抽离了一般,只托着脑袋摇摇晃晃地,随后干脆倒在祝忱怀中。“想不到,沈公子还有这番情趣,在…桌子上嗯?”

  祝忱不解,为何桌子上便是情趣。

  而梁生明知祝忱非此意,却仍是想要逗上一逗。这男子婚亲良宵之势,唯有通过话本图绘,方能了解一二。瞧眼前这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儿,只怕从不曾接触。

  “月牙高悬,在桌上赏月自然是一番情趣。”

  祝忱听此解,冷不丁干笑出声,合着这病秧子还有心情赏月,看来也并非重症。“如此,梁公子便在此赏月吧,整日舟车劳顿,我便先歇下了。”

  良宵一刻,这梁生又如何舍得容这到嘴的脱兔逃离虎口。那宽掌揽过祝忱的腰腹,指尖钩住珠玉腰带,一把将那带着香粉气味的躯体拽进怀中,纵其享坐膝头。“良宵一刻值千金,沈公子如何舍得留我一人孤自赏月?”

  祝忱猝不及防的坐进那‘温柔乡’里头,鼻尖萦绕着不同于兰麝的木香,识人无数,仿佛世间仅他一人独有这样好闻的气味。挣扎间也不容忽略梁生手上的暗暗加重的力度,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广百交代的话语,若在这儿的,是真正的如兰兄,只怕就要被这浪荡的病秧子给玷污了。如此,倒庆幸在这儿的是我,只是要扮作如兰兄的模样,可比在给豆腐切丝儿,牛肉切片透光要难多了。

  祝忱深吸一口气,心底里忍着羞赧,面上却愈发滚烫。“你你你先放开我。”

  梁生挑眉,将脑袋贴在他臂弯。“你可是我明媒正娶,万两聘礼娶来的夫人,如何舍得松开。”

  祝忱虽视金银若粪土,却不想这梁家竟挥金万两嫁娶。这要娶的是如兰兄,必然是值当的,可若把我这笔墨纸砚一概不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败家玩意儿娶回去,只怕是一笔亏本,亏了老本的买卖。

  事已至此,我这心善之人,只能尽量补偿了。“如此,我便陪你赏月。只我这身子也不轻,你总不能整夜抱着?”

  “确实不轻。”梁生轻笑,却也没有松开的意味。垫着下颚又道。“这是一方面,我看,更要紧的,是你怜惜我是将死之人罢。”

  祝忱大抵知晓他是个病秧子,却从未往将死那处想,于是侧过身,连忙否认。这周生心里也有算盘,一手拖着祝忱的腰腹,一手捻了块糕点塞进他嘴里。“早年从楼阁摔下,五脏俱伤。经一番疗治,这才逐渐长成。只是心脏落了病根,急不得喘不得。“

  祝忱拧眉听着,免不得动容。嘴里的糕点的甜咸交互可谓是听书的绝佳配食。

  梁生瞧祝忱铁定是饿的久了,又恐这些糕点干噎,说话间还不忘给他添茶。“兴许我的老岳父恐沈公子忧心,未曾告知与你。你我姻缘牵线于五行八字,散病冲喜。嫁于我,委实是委屈你了。”

  祝忱听他说的真切,低眉思量此人与方才那浪荡模样恍若两人。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祝忱放下糕点,伸手够着一盘五香瓜子。

  “不委屈不委屈。”眼下只怕委屈的是你。

  梁生原以为他是饿了,只瞧着他嗑瓜子的安适姿态,这可人儿当我是说书的,在这儿听故事呢。也罢,既然日后共枕同眠,早早交代清了也好。

  “府中规矩繁琐,但老祖母心慈,在意我久病难愈,遂允许我比常人要松泛些许,故此,你也不必害怕。如今,府内管事儿的,是大娘子。二娘子生产时难产而亡,幸而二出妹妹明慧存活,便交我的娘亲曹小娘抚养。她常伴青灯古佛,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其他旁系亲戚若一一数来,知道停船靠岸了也算不清楚。日后,再慢慢认识就是。”

  梁生顿了顿,说话间,酒醒舌燥,顺手拿了祝忱饮用的杯子润喉,又道。“府内本是一派和睦,同着生意一并蒸蒸日上。可自一日家宴,老祖母外家接来一位表兄,此后便怪事连连。”

  祝忱听着略略犯了瞌睡,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彼时贴近桌缘,将半成的重力靠上去倒是让梁生轻松不少。果然家业庞大,不若我这等寻常人家,遂见不着金银万千,却是安宁喜乐的。思索之际,祝忱眯眼吊神,那脑袋上下点动,像极了垂钓的鱼竿。

  梁生瞧他渐入梦境,想来这睡前读物也算起了效应。这府中的恩怨,也非一时半会能够说清道明的,日子远漫,另寻时机罢。只是,你如此心宽,恐怕更易进入有心人的坑陷。梁生轻叹了口气,拦腰将人抱起,踢了缦帘纱帐,将祝忱安放在喜榻之上,随后取了一方靠枕垫在自个腰际,后脑勺枕着床围红帐,合衣闭目,将就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祝忱醒来时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公子醒了?”广百端着洗漱器皿进来。

  “什么时辰了?”祝忱抻着懒腰,哈欠连连。“这床榻硬的紧,衾褥也不香软,委实睡得不舒坦。”

  祝忱仍闭着眼,平躺着裹住一只长枕仍想再次回归梦乡。

  “日上三竿了,我的夫人。”梁生负手掀帘而入,听着他嘴上的不满,看来这小可人儿却是难养。

  祝忱还未清醒,只那夫人二字,像极了尖利针刑迅速扎进他神经里,膝跳反应一般,鲤鱼打挺,一跃而起。“你,你醒的倒挺早。”

  “幸而是在舟船之上,免去请安奉茶的礼数,否则老祖母该以为,头一日,他就能能抱上曾孙了。”梁生故意倾身咬耳,似新婚燕尔,似如胶似漆,给足了这船上的眼线可以汇报的信息。

  祝忱只觉这耳根子痒痒,实在不知此人可是有何癖好,专拣耳根子说话。于是,不轻不重地推了梁生肩膀。“我耳朵好使,又不聋不背的,你不必非得凑在耳边说话。”

  梁生顺势攥住他的手,在外人看来,似在推搡打趣。殊不知,梁生还轻轻扣了祝忱的手掌心,可是把调情二字给坐实了。“夫妻间的香闺顽话如何教人旁人听得。”

  祝忱见抽不回手,勾着笑,猛地用鞋底踩上他靴面,还不忘碾转两圈。“梁公子当真心细体贴。”

  梁生眯眼忍痛,笑意不减。“自然,夫人不必感动。只是下船之后,可得改口了嗯?”那祝忱的手白皙软糯,只是这左手拇指内侧竟然有一块陈年老茧。殊不知这药材铺子因何生这样的厚茧,这小身板儿更非习武之身,可若左利者,提笔练字倒也可能。

  广百和两位梁家的丫鬟端了水来伺候祝忱洗漱更衣。梁生陪他用过午膳后,就再也未曾露面。

  另一个船舱内,梁生躺在摇椅上剥着花生米。“下了船,你再去调查调查这金陵药材沈府。我瞧着这沈瑜,有些异常。”

  “何处异常?小的看三公子不是顶喜欢沈公子的。”伺候梁生的小厮王柯说道。

  “正是他非同寻常,才叫人欢喜。只是,你可见过,那表字唤作如兰的,却与兰君之物毫不相干。会提靴踩你,会掬一捧抄瓜子儿听你论事,会足足睡得晌午仍贪懒不起。这可人儿,可是与提亲时所述的气质如兰,沉稳大方有几何沾边的地儿?”

  殊不知,说话间,那梁生眉眼俱笑,像是久处黑暗中的旅客,终于瞧见了迤逦朝阳,瞧见了银河繁星,瞧见了四季如春。

  

继续阅读:第四章 风云端倪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上错花轿的小郎君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